除夕夜已然夜色深沉。
空气中幽幽浮动的是鞭炮和烟花燃烧后淡淡的硫磺硝烟的味道。
不知哪家的屋中响起了一曲《风吹荷叶煞》的胡琴声,伴着低沉的鼓声,在这欢乐喧闹的除夕夜里随风飘拂。
力量和柔韧纠缠、鼓点和旋律纠缠、欲说还休和不吐不快纠缠。
纠缠在这喧闹而寂寞的夜空之中。
李春初叹了一声:“夜,深沉呐!”
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左边的长衫从腰底下掏了一块明晃晃的腰牌出来,说:“兄弟是六千岁北王韦殿下麾下殿前侍卫、指挥覃雷、覃电。特来为我翼王殿云中雪将来讨个公道的!”
覃家兄弟是壮家出名一等一的武师,在广西狼兵中是有“无敌”美誉的高手,在永安投奔了太平军,在太平军中也是出名厉害的武师。
被洪秀全封为御前侍卫,派到北王韦昌辉部属里担任指挥的军职。逢有勇武过人的清军猛士就派这两兄弟出手,无不是斩首而归。
北王殿的高手和翼王殿的杀手同时来广东,就是想以数十名太平军中以武功高强著称的高手慑服广东天地会的领袖们,在起事后带着几十万洪门兵马投奔太平军。
无论如何,是数十万人呐!
可是昨天二十多个翼王殿的杀手连同他们的首领都伏尸白鹅潭边,覃家兄弟已经对李春初生出深深地忌惮。
里面黄麒英已是拿了两条大枪奔了出来,朝李春初和梁坤手里一扔,就又转回头回去内宅。陆阿采已经将梁坤的家人连同仆佣都聚集了起来,他和黄麒英各拿着一条棍棒守卫住内宅。
“你们翼王殿二十多个人围攻我,还要来讨公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公道?”李春初嘴角浮上了一丝讥诮。可惜脸上的胡子太大,夜色又浓重,没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杀了我太平天国的人,我太平天国总要找回来。”覃雷说。
“那他们先出手围攻我怎么说?我们天地会的人就好欺负了是不是?”李春初冷冷地说。
“我不在,我也不知道张参护为什么会跟道爷你打起来,而且我们翼王殿的人都死在了道爷你的手上,这就是事实。”
“你认为我故意杀了他们?”李春初道。
“事出有因,但原因我们不清楚。我知道的是我们天国的兄弟二十多个都被道爷你杀了!他们去之前是告诉我,他们是跟道爷商谈事情的!”
李春初苦笑了一下,道:“果然是一群没道理讲的人,道理既然讲不通就只好不动嘴了!”说罢,手中大枪一抖,进步上挑,明亮的枪尖直刺咽喉。
覃雷神色微变,长衫无风自动,隐藏在肘后的刀光霍然洒出。
居然还是双刀。
两把如同加长的牛耳尖刀一样的刀。
一个十字绞锁住枪尖。
李春初冷笑一声,这是广西狼兵的刀法。
区区狼兵刀法就敢锁我的枪?
狼兵的刀法是出于古百越人的壮家昂拳,在战场搏杀一向以凶狠、勇猛、刚烈著称。广西狼兵曾是明朝对外作战时候的一支奇兵。
峨眉枪法却是明朝时候被称许“天下第一”的枪法。
李春初脚步横迈,枪尖朝下一盖,力道朝外一荡,“峨眉玉女杆法”的“分花拂柳式”,并步扎枪。
他手腕运气,筋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粗壮得如同合抱的老榕树一般,仿佛是魔神降世、金刚再生,正在用盖世的神力来镇压天下一切敢于反抗的妖魔鬼怪。
手、臂、肘弹抖又连带着手腕缠丝劲猛然而出,掌中这条大枪在他手里倏然便有了生命一般,化成一条喷吐着长舌的毒龙,闪亮着夺命的獠牙,直噬覃雷的咽喉。
覃雷手中的“板鞋刀”根本就锁不住这枪的攻击。
覃雷武功不弱,放在江湖上甚至比很多成名的高手还要强,毕竟是战场上千军万马搏杀出来的好汉。
他手腕翻动,身子侧滑,出手如风,似是流星追月一般怒斩而去。
居然对自己毫不防守!
因为还有两把“板鞋刀”在狠狠砍在枪杆上,阻挡枪的去势。
覃电的双刀进行守御。
这两兄弟从小一起练武,又是双生兄弟,心意相通,与他们两兄弟对敌就如对上一个两头四臂的高手一样,难以对付。
“来得好——”李春初冷哼一声,脚下一错步,“分花拂柳式里三枪”的“倒步横扫”,枪杆如怪蟒翻身一般划出半个圆来,枪尖扫向覃电的咽喉,而足尖一挑,直接踹向覃雷的腿弯。
覃雷双刀走空,刚打算回扫攻李春初的下盘解覃电的危机,已是感觉到腿弯处一紧,知道不好,双刀顺势就朝腿弯处挡去。
就不信你的腿脚比我的利刀还要硬。
李春初的脚却突然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一腿一样。
却是一脚狠狠地跺下,直接踩在覃雷的脚趾上。
覃雷没有觉得很疼,只是感觉到好像一头大象在愤怒地冲撞着地面,仿佛整个大地都摇晃了一下一样,他的刀势变化也被这一下摇晃将速度和准头给摇晃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斜斜地撩在了虚空之中。
猛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不用看,覃雷也知道自己的脚已经变成了烂肉一堆。
他的马步再也无法在地面上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