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是谁?
五十年前,天朝废弃羁縻政策,对外十八州施行改土归流。
有短则二三百年,长则六七百年的持续统治打底,外十八州之中越是靠近内九州的地方,改土归流的速度越快,效率越高,阻力越小。
如此只用了短短二十年时间,天朝便对外十八州中的十五个州彻底实现了中枢地方的中央集权统治,让州府县三级行政管理制度得到落实。
而不只是停留在口头与纸面上,衙门通常作摆设,实际还是当地土司家族、修行势力自治!
唯有西南三州的改流成绩并不理想。
这三个州依次排开,大略呈“乚yi”字形,作为西南边陲,皆与天朝疆域之外更西南的百万大山接壤。
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三个州其实是天朝从百万大山手上抢下来的地盘。
距今不过二百年的事。
民风好勇斗狠,势力复杂,人心幽微,水浑且深。
二十年来陆续派到西南三州推行改土归流国策的大小官员、山川神祇、各行各业精英,不可谓不尽心,也不是没有取得进展与成果。
只是不像其他十五州那样,将改土归流的国策完成得彻彻底底,漂漂亮亮。
留下了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问题。
这些问题平时不甚起眼,但是一经考成,就压不住秤了。
太多人与神因此吃了瓜落。
天朝也因此另派了许多官员、神祇、精英,来到西南三州,深化推进改土归流的国策。
缪宗仁、黄君实、裘老就是在三十年前那样的背景下,先后来到的留仙县。
留仙县城隍也是如此。
裘老是厌倦了尘世的许多事情,来曾有仙真宴饮的留仙县养老,无为淡泊,随意得很。
一心只想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属实是另类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黄君实恬静淡然,对权势不甚热衷,专好待在传道院中教书育人,坐看风云。
只是一不小心就教出了一个离开留仙县以后,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成为那里的风云人物、话题中心,祸祸了诸多风华正茂的女修,留下无数风流债,引得无数青春男修既爱更恨的霓凰仙子刀小凤。
去到大庸天朝的京城,刀小凤依然不改本色,潇洒恣意。
今天左拥某部侍郎家的千金,喝酒,尝唇口,明天就右抱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耳鬓厮磨,直球进攻,接连闹出好大一番动静。
霓凰仙子之名至此传遍大庸天朝的内九州与外十八州。
让无数独立女修痴迷不已,让无数青春男修爱恨交织。
却也让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黄君实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
这些人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想的要的总是天下英才为我所用,怎么会任由黄君实如此英才继续惫懒下去?
留仙县仙神司第一任都管之位,就这么限定在了黄君实身上。
什么?
不想出山?
没关系,君子可欺之以方,有的是办法让黄君实出山。
缪宗仁与裘老和黄君实皆不一样。
他只是出身有问题,所以不居高位,
但心怀大志,胸有大略,有能力,有手腕,有决心,
履任留仙县县令之职以后,便矢志不渝地推动着留仙县的改土归流进程,
同时大力发展留仙县的民生、经济、教育、治安,
且移风易俗!
在缪宗仁三十年如一日的勤恳治理下,留仙县的发展蒸蒸日上,形势一片大好。
曾经雄霸整个四明府的土司家族喻家钉在留仙县的钩子,只要有所妄动,便会一个接一个被缪宗仁拔除。
但凡敢不与朝廷和县衙一条心的势力,全都受到了铁拳打击。
像沙河帮这样吃玉带河航运与码头搬运饭的小帮派,若是放在喻家“统治”留仙县的时期,怎么可能发展得起来。
不要说喻家这样的四明府“霸主”土司了,
便是曾经依附喻家,后来挨了缪宗仁几拳,方才幡然悔悟,与喻家割袍断交,彻底投靠朝廷的县尉出身之陈家,都能把沙河帮生吞活剥了。
说不得,莫雨晗这位沙河帮的大小姐,还会被县尉的儿子,在传道院当教习的陈知道给硬上咯!
哪还有什么进入净灵山修行的机会!
更谈不上继承沙河帮家业的可能,连人带家业都得被人嚼烂咽下!
吃下沙河帮与莫雨晗的人还会啐一口,味道不正宗,差评!
懂不懂什么叫高山水和赵公子啊?
然而留仙县的这些大好改变,只局限在阳间!
缪宗仁明明做得很好,始终升不上去,既有他出身瑕疵、缺乏强力靠山的因素,也有这方面很大一部的原因。
幽冥秩序这一块,与缪宗仁同时上任的现任留仙县城隍柯犹遒不是不想作为,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说推行国策改土归流了,能够做到维稳,让留仙县的阴司转运体系没有大乱起来,闹得阴阳失调,已经是柯犹遒的极限。
只是时不时在不同且不甚要紧的地方闹一些鬼事而已。
有斩妖司、除魔司和捉妖人在,民众还有指望,便不会惶恐大乱!
如果这是能力问题,柯犹遒如此尸位素餐的表现,不可能坐稳留仙县城隍的位子足足三十年。
早就像祂的前任那样,被天朝褫夺神位,打入另册。
但是柯犹遒偏偏在明面上被架空了、不发一言的情况下,做了三十年的留仙县城隍。
这就很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比如祂做得其实远比前任留仙县城隍更好。
至少让留仙县的阴阳形势没有太过失衡,阴间鬼祟没有过多妨碍阳间人事,给改土归流的主体进程造成负面影响。
又比如能在祂这种如同春风细雨般的工作方法与不动声色做成事的工作能力下,
依旧实质上架空了祂,掌握了留仙县城隍土地阴司转运体系最大权力,让城隍阴司体系的各位将军与各司阴差不得不听从号令的鬼神,出身背景硬扎得有多么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