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家与净灵山的利益,不只是金银铜钱玉石这些通货,更是话语权。这两家想要的,是决定哪些势力、哪些船只可以在玉带河上航行运输的权力!
而不只是航运规模扩大以后所带来的经济收入增长!
所以……
留仙县县令缪宗仁过去三十年来,想要疏浚玉带河、扩大玉带河航运规模的计划,一直未能成行。
直到现在,天朝有了征伐百万大山的意图,留仙县的地理位置一下子变得险要起来。
玉带河的航运规模,变得举足轻重。
疏浚计划便有了落实的可能。
缪宗仁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立即重提旧事,想要抢在喻家和净灵山改变策略之前,把事做成。
拜托黄君实带领仙神司梳理玉带河,便是第一步。
奏请礼部祠部司正式敕封山鬼女郎为八仙山山神则是与之配合的第二步。
至于第三步,那就是县衙的事了,与仙神司没有太大的关联。
卷宗里只是提及了个大概,未曾详述。
感慨过后,陶铁疑惑问道:“都管,就算喻家和净灵山船大难掉头,不能一下子改换立场,也不至于出手阻挠玉带河疏浚之事吧?大东山府君可才刚被枷送入京!”
黄君实笑而不语。
话说出口以后,陶铁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大庸天朝如此强盛,都不能做到境内只有一个声音。
喻家和净灵山内部自然不可避免地存在派系之分,利益之争。
大家都爱吃肉,不爱割肉。
哪有那么多愿意损己肥公之人,皆是损公肥私之辈。
就算喻家和净灵山的高层想要立马就改换立场,调整策略,原先那些在玉带河上游吃拿卡要从而肥得流油的家伙,可不会那么“深明大义”!
别说割肉了,拔根毛都与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完全可以预见,届时必然会发生许多阳奉阴违之事。
而这些喻家与净灵山的阳奉阴违事,对于留仙县,对于玉带河的疏浚,便是必须克服的阻挠!
意识到这一点,陶铁立即请示道:“都管,我该怎么做。”
黄君实不答反问:“你面对八十七子的时候,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没有想什么,干就完了。”
陶铁立即给出回答,同时领会了黄教习的意思。
然后猛地立直身体,大声喊道:“报告都管,下官明白!”
咚、咚、咚。
敞开的房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副都管伍昆仑站在门外,敲过门后,轻声说道:“都管,我来了。”
却是黄君实在领着三位副手去开晨会之前,就已经与伍昆仑打过招呼了,让他这个时候过来一趟。
“进。”
黄君实应了一声,待伍昆仑走到桌案前面,陶铁身边,接着说道,“你们俩都是熟人,我就不介绍了。昆仑,你是从府城来的,对喻家与净灵山都很熟悉。所以玉带河梳理一事,交给你,我放心。”
“谢谢都管信任,我一定不负都管重托。”
伍昆仑闻言,立即表态,随即转而说道,“不过都管,真要发生什么冲突,哪怕三班巡查使一块儿上,也不一定能抗住压力啊。”
“这就是我要交给你的第二件事了。”
黄君实显然早有周全考虑,平静回道,“县文学、县武学、传道院,皆有一大批英才,想要为朝廷效力,却一直苦无门路。县里这次走通了礼部的门路,拿到了一批恩科的名额。”
说到这里,黄君实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不必黄君实把话说透,伍昆仑已然明白。
所谓恩科,便是科举制度中,于正科外,皇帝特恩开科取士。
大庸天朝崇儒布武,大肆传道,既有文举,也有武举,还有不常开的道举!
无论习文练武还是修道,皆有上进之路。
然而天朝幅员广阔,人口众多,科举之路卷之又卷。
能中举者已然少之又少,更别提进士及第了。
每年皆有大批不如意的落第士子、武生、道人。
陶铁、莫雨晗、青云道长三人,能借着留仙县肃清幽冥秩序的机会,由吏转官,可谓捡了大便宜。
虽无科举功名,却享中举实利。
羡煞无数人!
若是伍昆仑手中捏着一批恩科名额,暗中去县文学、县武学与传道院招募“勇士”,配合仙神司抵御来自喻家与净灵山的压力,绝对无往而不利。
伍昆仑要苦恼的,不是人手够不够用,而是选谁不选谁的问题。
“请都管放心,伍昆仑一定把差办好。”
伍昆仑当即表态,甚至立下军令状,“若有不虞,愿提头来见。”
黄君实对此不予置评,只是轻轻摆手:“具体的,你们商量去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陶铁、伍昆仑两人马上行礼告退。
“哦,对了。”
待两人走到门口,黄君实似临时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陶铁,你去城隍庙一趟,柯城隍有事找你。”
“是,都管。”
陶铁立即转身领命,然后径直离开。
本想找陶铁商量一下,该如何展开玉带河梳理工作的伍昆仑无奈作罢。
离了仙神司,陶铁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同样位于西城区的城隍庙。
站在玄黑色为主的大门外面,陶铁心中浮现出一个早就有了的疑惑。
城隍面对的是普罗大众,为何会把庙宇建在西城区?
这样真的好吗?
没有多想,陶铁正准备用出地煞术“通幽”,通禀一声。
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留仙县城隍柯犹遒忽地从门内走了出来,冷不丁问道:“陶道友是否也觉得,城隍庙立在这里,很是不妥?”
陶铁微微一笑,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柯犹遒见状也不勉强,转而说起正事:“按例,陶道友当改授百五十将军箓了。此次陶道友帮了柯某大忙,柯某备了些薄礼,还请陶道友一定要收下。”
说着,柯犹遒抵来一封公文,与一枚玉简:“持此公文,陶道友可随时来挑百五十名兵马,这枚玉简,乃是赵元帅混炼大法,陶道友学了,可召炼神将。”
听完柯城隍的一番话,陶铁心动不已,同时也羞愧不已。
家人们,谁懂啊。
自打修行入九品、受了童子箓以来,就一直惦记着炼养随身兵马神将,结果到了现在,依然没有动静。
都是穷闹的。
唉……
每次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动心归动心,陶铁没有直接手下,而是婉拒道:“无功不受禄,多谢城隍好意。”
“黄都管与我打过招呼的。”
柯犹遒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陶道友勿要推辞。”
“如此……嗯?”
陶铁听到这么说,便不打算婉拒,正准备伸出手接下公文和玉简,忽地愣了下来,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是黄教习与柯城隍打过招呼,而不是柯城隍与黄教习打过招呼?
这个细节不甚起眼,但是透露出很多问题啊。
以陶铁对黄教习的了解,若非柯城隍做了什么事,他绝不可能主动让柯城隍给陶铁备什么礼。
所以……
那么贪财的八十七子积攒下来的大笔财物,全被柯城隍截留了?
想到这个可能,陶铁心里顿时不爽起来。
好你个老六。
搁这装什么大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