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陶……陶大人,那……那位是……陛下?”
谭晋玄激动了好一阵子,方才哆唆着嘴唇开口,话却说不利索。
鬼妻小倩作为枕边人,最能理解谭晋玄此刻的心情。
左手撑着伞,隔绝大日阳光,右手牵着谭晋玄的衣服,一双眼睛紧紧落在他身上,不肯挪开。
听到谭晋玄这么问,没有见过当今皇帝的莫雨晗和楚滢滢几乎同时看向陶铁,期待着他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是的,就是陛下。”
陶铁语气平静给出肯定的答复。
谭晋玄、鬼妻小倩、莫雨晗和楚滢滢三人一鬼立即激动起来,情绪激烈程度各有不同。
依然数谭晋玄反应最大。
莫雨晗和楚滢滢都还好些。
“那……刚才……陛下他……陶大人你为何……没行礼?”
谭晋玄嘴唇哆嗦着,嘴皮子依然不够利索,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哦,这个啊。”
陶铁微笑说道,“我听过两次陛下讲道,一次是那个月的月初,一次是我搬出麻将的时候。这两次讲道,陛下都强调了,他身穿冕服、朝服的时候,必须行礼。他身穿常服的时候,最好不要行礼。”
“啊?”
谭晋玄微微有些发愣,“这……这……”
陶铁笑了笑,没有往下讲,而是继续走。
京城距离扬州很远。
想要靠一双脚走过去,千难万难,还是乘船更快更好些。
船走的水路,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大运河。
这是实实在在靠着黎庶的力量开凿出来的,没有修士,也没有朝廷敕封的神祇参与其中。
自太祖开辟天朝,历太宗,至世宗,用去一百五十年时间,方才彻底凿成。
那一日,世宗在他的最后一个朝会上复述了太祖一个观点:
万夫一力,天下莫敌!
这不是太祖的原话,只是提炼出来的观点。
流传至今,也通行至今。
一路走到渡口,已近傍晚。
夕阳已经下了山,天边只剩下一些晚霞,倔强地不肯散去。
皓月在天穹现出了身形。
星星稀疏,只有几颗。
所以只是傍晚,还未入夜。
而渡口灯火通明,做好了迎接夜晚到来的准备。
酒香、饭菜香和热闹喧嚣声为伴。
江涛声和船桨声相随。
数量极少的渔舟散落在繁多的客船中,船头或船尾立着渔翁。
长长的竹竿探入水里,轻轻一点。
渔舟远去,如离弦之箭。
陶铁一时间竟然看得痴了。
自青州登岸以来,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江河湖泊。
但是今天,见了这个渡口,相比起广袤无垠的无始海,显得芝麻大点的渡口,陶铁的眼中忽地泛起了水光。
“真好啊。”
轻轻感慨了一声,陶铁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情绪。
谭晋玄、莫雨晗、鬼妻小倩都听得懂陶铁在感慨什么。
楚滢滢张了张嘴,眼前的灯火好像变了个样,像是那晚那岛上的血火。
她用力握紧了左手,稍稍抬起了右手。
忽地又放下了右手,松开一些左手,眼前的火又变回了灯火。
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生气。
“饿了。”
眼角流下一滴泪,楚滢滢脸上浮着微笑,声音轻快许多,“陶大人,可以吃顿饭吗?我跟您出来,一天没进水米了。”
“当然。”
陶铁闻言点头。
旋即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一起吃点。”
于是一行四人一鬼在渡口的三家酒楼里,选了规模最小、楼也最别致的酒楼,走了进去。
“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立即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招待。
“三楼还有靠窗的桌位吗?”
谭晋玄作为读书人,主动承担起对外联络的角色,上前盘道。
酒楼的一、二、三楼,都是大堂的散座格局,没有雅座。
往四楼、五楼去,才有雅座和包间。
吃饭吃的就是人间烟火气,坐雅座和包间有几个意思。
“有嘞,客官楼上请。”
店小二立即引着陶铁一行人,循楼梯往三楼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登上三楼。
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恰好只剩一张靠窗的位子。
视野极好,能看到大半个码头,还能远眺运河,坐观江景。
如此好的位子,偏偏空了,像是在特意等着陶铁过来。
“有点意思。”
陶铁嘀咕一声,随即不去理他,招呼着自己的追随者,“坐,都坐。”
说着,陶铁当仁不让地坐在视野最好的座位上。
谭晋玄、莫雨晗、楚滢滢、鬼妻小倩闻言,各自选了位子坐下。
桌是四方桌,靠窗一侧不设座椅,能坐六人。
坐下以后,陶铁亲自点菜:“小二,店里什么酒最好?”
“那当然是‘欲眠酒’了。”
店小二理所当然说道,“小店的‘欲眠酒’,越喝越有,入口柔,不上头。”
这广告词似曾相似,感觉怪怪的。
陶铁蹙眉寻思了一下,并不耽搁继续点菜:“那就来一瓮‘欲眠酒’,菜有什么推荐的吗?要有适合下酒的,也要有能饱腹的,还有本地特色味道好的。”
“这您可难不倒我。”
店小二挑了下眉毛,“客官,要不给您报一下菜名?”
“那还是算了吧。”
久远的记忆愈发鲜活,陶铁挥了挥手,“挑你们拿手的招牌菜,估摸着上吧。”
“好嘞,您请稍等。”
店小二唱了个喏,挥挥袖走了。
没多久,一瓮欲眠酒,两个下酒小菜,三个饱腹菜,四个特色菜,一一端了上来。
八线桌摆得满满当当。
“来,喝酒,吃菜。”
陶铁不在意那些虚礼,招呼一声,自己率先夹了一筷。
许久没有吃到天朝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