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左弦余端着一副画架上的油画走进了唐烟雨的卧室。

唐烟雨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戴着耳机正在听歌。从只开了一点的窗户边钻进来一束柔和的春风，拂过风铃带起清脆的声响。它牵起少女额前的刘海和几缕碎发，也轻柔地吹在少女已经不再苍白的脸上。

嗯，反正没人提的话绝对没人会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似乎年方二八的青葱少女其实已经一千两百岁了。

左弦余把画架支好，正要继续自己这副大半年都没完成的大作，唐烟雨却突然出声：“你这是要做什么？”

左弦余正在翻颜料盒：“画画。这副画大半年前就开始画了，不过中间忙起来就把它忘了，倒也正好，原本画的这个房间空空荡荡的，现在至少多了点生活气息。”

唐烟雨摘下耳机，笑着询问：“你不觉得，不征得对方同意就擅自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模特不太礼貌吗？”

“也是。那么，请问这位年芳千二的唐烟雨女士，是否愿意暂时担任我的模特呢？”

左弦余把画面转向唐烟雨，画架上，还没完成的草稿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有的只是空无一物的房间。

唐烟雨轻笑一声：“画吧。其实我很好奇，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虽然你自称‘美术老师’，但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个一个身份吧？”

左弦余耸耸肩：“我的本职工作确实是个美术老师，偶尔也会去漫展摆个摊子什么的。至于另外的身份，按寻常仙侠小说里的说法，算是个‘散修’？不对，按我的修炼频率，大概算‘不修’。”

“为什么不修？”

“懒。”

唐烟雨：“(?_?)？”

“喂，别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过来啊，我当年也是好好考虑过的，”左弦余争辩道，“十多年前的地球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灵气稀薄得很，哪怕是天赋不错的人完全脱产全力修炼十多年，增长的寿命还不及修炼的时间呢。所以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做我想做的。”

唐烟雨敏锐捕捉到了左弦余话里隐藏的内容：“十多年前灵气稀薄，那十多年后，现在的地球呢？”

左弦余耸耸肩：“现在的地球，嗯，证明了当年的我确实是个傻子。不提心酸往事了，顺带问一句，你在另一个世界有担任什么组织的职务吗？这千年来应该见过不少修行法门吧？”

“职务？我是剑宗的太上宗主。”

太上宗主？

左弦余听到这个职位第一反应是这职位“有点显老”，他没有细想，而是继续追问：“那以唐宗主的见识，有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修行法门在使用时会从左胸透出一股常人不可见的黑气覆盖全身的？”

“听着像是西域影魔宗的功法，但这类功法品类众多，单纯从外表来看判断不了到底是哪一种，有其他更具体的细节吗？”

左弦余提着画笔仔细回想着袭击者的特征，除了碍眼至极的黑气以外，袭击他的人基本上就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性……

“是这样，前两天我去相亲的时候遭遇了一场袭击，一个浑身黑气的中年男性冲向了我的相亲对象，他的动作很奇怪，手脚完全不协调，与其说是‘冲向’，倒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推向了某个方向，”左弦余大致模仿了一下对方的动作，“除此之外，他虽然有这么一股黑气，但是特别弱，我拿着桌上的菜单本砸了几下他就晕过去了，然后我就报了警，人现在被关在警局……”

唐烟雨追问：“在他冲向你们之前，那股黑气是不是突然朝你的相亲对象汇聚了一下？”

“对！”

“那就没错了，”少女回答道，“如果两个世界的修行方法类似的话，那那股黑气应该不是什么修炼法门，而是‘阴魂’。阴魂是使用人的魂魄炼制而成的特殊魂体，这个人是被‘阴魂’操纵的。”

左弦余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一个‘幕后黑手’炼制了一种特殊的名为‘阴魂’的东西，操纵了这个人发起袭击？他这么做的目的呢？”

唐烟雨眼神微冷：“为了快速修炼。人的生气也是灵气的一种，阴魂既可以操纵人，也可以抽取人的生气，大概是你的相亲对象生气浓郁被它看上了吧。被抽取生气的人会大病一场乃至于因此死亡，而阴魂的创造者却能通过吸收生气快速提升修为。大矩世界也有这种修士，不过往往人人喊打，和平年代成不了气候。”

左弦余道：“阴魂……那这么一说，岂不是警局里的人都有危险？”

唐烟雨摇头：“不会。按照你的描述，这只阴魂脆弱得很，还需要宿主把人打趴下才能吸收生气，对宿主的增幅效果甚至为负，应该不能脱离宿主独自存在。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办法找出操纵者，阴魂可从来都不是只有一只的，有更多藏在暗处。不过，警察管这事吗？”

“不管，但是有别人管。国内管理这方面案件的官方组织叫‘国安’，我报案的时候打的他们预留的内部号码。”

“那你不把阴魂的信息共享给他们吗？”

左弦余简单做了一番考量。

和章寿接触时，左弦余提供过几次“地府功德大礼包”里的消息，他把自己的消息来源称作“一个朋友”，但很显然并不存在这么一个朋友。

鬼差的身份有天然的保密性，左弦余倒也不担心国安相关的调查，但唐烟雨不同，她的身份牵扯到了“体育馆爆炸案”实在过于敏感，暂时不能暴露。

说白了，因为一些原因，左弦余并不完全信任如今的国安。

左弦余搁下画笔：“暂时不会，等我找个说辞。体育馆的事，你是当事人，这件事牵扯极广，我得确保你的信息不外泄，否则会有大麻烦。”

唐烟雨意识到了左弦余语气的变化，她询问道：“在我离开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吗？”

“第二起体育馆事件，以及，几个穿越者。”

唐烟雨：“什么！？”

大约四年前，也就是体育馆事件发生的一年后，世界的某处发生了一起类似的事件，同样的体育馆，同样的地下岩浆迸发，同样的人员失踪惨案。

但不同的是，仅仅一个月后，失踪者中的两人就先后回来了。

他们回到地球后都只活了短短一天时间，却口述了数套奇特的修炼法门，这几套独特的修炼法几乎立即革新了那个国家所拥有的修炼体系，让对方原本不成气候的修炼者在短短数年时间内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