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南。
暮霭淹没了某处山谷,倦鸟归林,已到了晚饭时候。
马一入山谷就放缓了四蹄,和它背上的主人一样垂了头,一步一顿,像捣米一样。
部将们都排列在寨门外,迎接自家的宗帅。
许昭在垃圾堆前停下,疲倦地下了马,便有部将牵马执鞭。他低头看看腰间掉漆的箭壶,里面是满满的羽翎箭!
他踌躇着。
把装了猎物的网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最终里面的猎物也没变多,仍旧是三匹乌老鸦和一匹射碎了的小麻雀。
他没有叹气,昂起头,大步流星地走,箭在壶里豁朗豁朗地响着。
他走的很快,但也感觉到部将们都在苦笑。他是大帅,但没有什么东西分给他们,下次一定会有的!
“太太……”他一边走进自己的房子,一边喊。
桥氏探头看了一眼没有应。
老婆的反映,许昭早已习惯,至少有四年。他还是嬉皮笑脸地把网兜扔下,抓住桥氏的双肩,轻轻摇晃“今天稳定发挥,还是只有乌鸦……”
“哼!”桥氏柳眉倒竖,甩开肩头的双手和凑过来的唇,风似的往外走,咕哝着,“又是乌鸦的炸酱面,又是乌鸦的炸酱面!你去问问去,谁家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我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嫁到这里来,整年就吃乌鸦的炸酱面!”
许昭脸色变了,但还是笑着说:“今天还好,还射了一匹麻雀给你尝鲜。”他转过头,朝儿女们大喊,“你们一定没有吃过麻雀,肉质鲜美!”
“哼!”桥氏斜睨了一眼,很不开心地说,“不准吃!都碎了,哪里有肉?”
许昭贴上去,趴在桥氏耳边:“射碎的。我的弓太强,箭头太大了。”
“你不能用小一点的箭头吗?”
“我没有小的。自从我震泽射退追兵,救下郡守……”
“都多少年了,有意思吗?当年在猛,现在不还是贼?见不得人的贼!”
“二十三年了……”
许昭沮丧地坐下,闻着灶台那边传来的乌鸦的香气,看见了二十三年前的震泽边,吴郡太守盛宪说他忠义无双,是大汉忠臣。但盛宪不久就被渡江而来的孙策弄死。现在呢,他也被孙权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躲在山上,据险而守。一年更比一年难。今年尤甚,连花钱买肉都不行了,山下没得卖。
“大帅,孙权失心疯了,要搞共同防御,每个月都给荆州几百万两白银,山下的人自己都吃不饱,哪里会出来卖呢?而且很多都跑掉了,连抢都没有抢的了。”
许昭闻言,一拳砸在案上,立即听到屋里骂着“又发什么疯”。
“明天走远一点!一定要有收获!”
“大帅,孙权布下了圈套,就等着咱往里钻呢!没有路出去的!”
“那咋办?总不能一直都吃……”许昭看见桥氏的眼睛,立即改了口,“明天一早就出发,天佑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