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得令正要去,兰泰鼎阻止了他,笑着劝说柳父:“柳兄啊,童言无忌,何必计较。更何况,在兰某看来,今日这童言甚是有趣。”
柳父不解,反问:“兰老弟,你怎么反倒帮起她来了?”
兰泰鼎抚着胡须,似笑非笑着说:“非也,非也。只是太长时间没有遇见这样的后生啦,居然还是个女娃儿,居然还如此的才华横溢,怎能不叫人心生恻隐啊?”
转头望着杜之兴说:“杜先生,您说是也不是?”
杜之兴回说:“大人说的极是。徒弟考师傅,有意思!”
望着春晓一伸手,完全不放在眼里,却又装得很礼貌,说:“柳姑娘,请出题吧。”
春晓躬身回敬:“说,不敢当不敢当,那学生可就来了。”
杜之兴点头,春晓随上联脱口而出:“先生,后生,前辈,晚辈。先前生前辈,晚后有后生,请接对。”
杜之兴愣住了,这叫什么对子?思前想后,也不知如何应对?
兰泰鼎有些不满,说:“柳二姑娘这是存心刁难。此上联既无出处,又不合乎韵律,让杜先生如何应答?”
春晓问:“您要什么出处?”
兰泰鼎说:“至少要跟圣贤之道、经史子集相关吧。”
春晓说:“那好,请听题。
四书五经,可叹四叔一白丁,可笑五经无正经,众人皆醉吾独醒。”
杜之兴又一次愣住了,四叔白丁,五经没正经。这,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此离经叛道,如此不伦不类,老夫无言以对。
春晓笑了,说:“那先生您到底要什么样的上联,难不成天上广寒宫,地下清暑殿?”
顿时,杜之兴的脸阴沉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兰泰鼎,显然是在求救。
兰泰鼎当然知道这位老先生的意思,杜之兴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兰泰鼎对春晓说:“柳二姑娘,这出处和韵律倒是有了。可这四叔白丁是为何物?这五经无正经听起来荒谬至极,莫说是杜先生不敢应对。便是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听到,恐怕也都会说出个不字。”
春晓又笑了,回问兰泰鼎:“那叔父您说,到底该如何出对?”
兰泰鼎摇晃起文人的头颅,卖弄起他的官腔官调说:“这对联吗,上联自然要求有理有据,有出处、有典故,这样才有文人的情趣,这样才算是个博学的鸿儒。”
话音甫落,杜之兴频频的点头,向兰泰鼎投去赞赏的眼神,兰泰鼎也是会心的一笑,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彼此,二人当真可说是惺惺相惜、莫逆知己啊!
春晓见这二人如此混淆视听,并不懊恼,只是轻蔑的一笑,说:“那好,请再听题。”
杜之兴并不惧怕,双手背负,高抬起额头,很是傲慢的说,请出。
春晓说:“您可听好了,我这可是有理有据,有出处有典故。我这上联是: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
此上联一出,顿时语惊四座。
不少人在私底下赞叹,此乃绝对,非天人难应此联呀。
杜之兴顿时没有了刚刚的神采,前两次都搪塞过去了,这次可是真没了辙。眼睛望着兰泰鼎,兰泰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显然是在告诉他,这次全靠你自己了,充分发挥你的才华吧。
杜之兴哪有这个才华,苦思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感觉到了四周异样的眼光,也仿佛听到了众人鄙视的言语。此时此刻的他,想变成一只猫,蜷缩起身体捂住自己的脸。更想变成一只鸵鸟,挖坑埋起自己的头。甚至于,他想变成一条狗,赶紧从柳家后院的狗洞溜走。过了将近大半辈子,从未有过如此尴尬境地。尤其是这大写的尴尬二字,居然还是拜一个黄毛丫头所赐,颜面扫地、名声不保啊。
想到这些,杜之兴险些就要落泪。
突然,春晓指着饭桌上的一锅粥大喊道:“这鱼片粥好香啊!管家,快打开黄盖子,给诸位一人盛上一碗。”
管家听了,赶紧跑过来盛粥。
就在这时,杜之兴春雨惊雷一般大叫一声:“有了,我有了。”
管家吓得一哆嗦,黄盖儿掉在了地上。
兰泰鼎吓得猛睁开眼,问:“有什么了?”
杜之兴惊喜的双手扶住兰泰鼎的肩膀,说:“我有对啦,有对啦!”
随手指向那锅粥,脱口而出,肉在锅里,食粥鱼打开黄盖。
此下联一出,兰泰鼎先惊讶出了口,妙啊妙,绝啊绝,妙上加妙,绝对绝对啊。
一时间,众人也都跟着喝彩起来。
杜之兴翰林大学士的面子总算是找补回来了。
他不无感激的望着柳春晓,恭恭敬敬的一鞠说:“女先生大才,承让承让。”
春晓微欠身还礼,回敬道:“杜先生高义,过奖过奖。”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柳父也转怒为喜,痛快的豪饮起来。酒量并不好的他,此时显得格外的开心。敢叫须眉不落座,羞煞诸君无言语。我女儿,柳春晓是也。很快,老人家就醉了。柳母和大女儿搀扶着他回了房间。走了寿星翁,酒宴气氛仍是不减,一直热闹到了子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