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凌如猫着腰仔细打量了一番来者的形容面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使手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左胸口,先是喃喃自语地说,哎吆,吓死我了。然后抬头望着孙仲达,好奇的问,你怎么来了?孙仲达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春晓的身上,格外惊讶地望着,犹豫了半天才大胆的开口说,柳君临,你真是柳君临?春晓微欠身一拱手,笑说,孙兄,别来无恙啊?听了这话,孙仲达适才进屋前一张凝固的脸瞬间融化开来。他此刻凝望着春晓说,想当初,汝父寿辰之时我有幸一睹姑娘芳容,当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突遭厄运,若非姑娘搭救,仲达早已是命归九泉。昨日经凌如点破,方知春晓姑娘便是君临学弟,君临学弟便是春晓姑娘。今世仲达能与姑娘如此相貌才华的人同窗共读,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说着说着朝向春晓深深一礼,其眼神眉宇间饱含深情,溢于言表,自难遮掩。
兰凌如见孙仲达的注意力彻底跑偏了,而且盯看春晓的眼神越发的不似正常眼神,于是横着身子插到了他们中间,面朝着孙仲达问,说正事儿,你来此所为何事?孙仲达也不答兰凌如的问话,仍望着春晓,就好似被斩断的莲藕,藕虽断,丝还连,直引得春晓兀自发笑。
兰凌如最讨厌被无视,尤其是被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弟无视,他气急败坏地拿手狠狠拍了一下孙仲达的头,呵斥道,你小子犯什么花痴?
孙仲达这才清醒的回过神来,说,凌如,我——。
哦,对了,你快来看看这封勒索信,竟是咱孟先生的笔迹。
说话的同时,把信递给了兰凌如,眼睛却还在斜瞟着春晓。
兰凌如几乎是一把就夺了过来,可还没看几个字,却被一旁更为焦灼的春晓抢了过去,她边走边读道:
此来为金山,此去求功名。
提来琉璃盏,花街救水仙。
一猜灯谜解,二掷万贯财。
莫与他人语,可保平安来。
兰凌如紧跟着柳春晓的步伐,细细的打量着信中的字迹。身后的孙仲达随听完随叹了口气说,唉,真没想到,我们的先生,竟然是这种人。真是枉读诗书、斯文丧尽啊。
住口。
柳春晓和兰凌如几乎是异口同声。
孙仲达有些不解,怒问他们,到现在,你们还都护着他吗?
春晓说,你懂什么,这字迹乍一看倒是与先生所书有几分相似。可仔细观来却破绽百出、漏洞重重,必是有人刻意模仿先生的笔迹,故意栽赃嫁祸于他。
噢,孙仲达不明所以,如个丈二和尚愣头愣脑地问,那你倒说说,哪里的破绽,何处有漏洞?
兰凌如也心里头纳闷,暗中思忖着,我跟随先生多年,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呢?
春晓手指那信说,你们看,先生惯写小楷,可唯独这个山字却酷爱模仿李斯的小篆。而此处山字却仍为小楷,此为其一。
你们再看。
说话间,春晓的手指向下滑落,指着一个“灯”字继续言道,先生的灯字向来尾底是一平勾,而此处却是一挑勾,虽勾画的精妙,却明显与先生日常书写不符,此为其二。
还有,先生写诗吟赋或是书写家信从来不落款署名孟浩然三个字,只写孟浩二字,而这信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此为其三。
春晓道出这三点,兰凌如和孙仲达都屏气凝神地听着,并且一直频频点头认可。
最后,她再次审视了一遍那信笺,然后说,另外此信通篇字体阴柔至极,欠缺阳刚宏大之气,且各处点画勾勒运力不足,显然是一女子所书,而绝非先生所写。
话完,春晓转手把信重新递还给了兰凌如,凌如径自拿着信去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卷孟先生的亲笔书稿来,将信上文字逐一比对后兀自一拍脑门说,果然如此,真如春晓所言,漏洞重重,破绽百出。孙仲达也凑过去瞅了瞅,方才恍然大悟的说,确实如此,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先生了。
兰凌如追问他,这信是谁给你的?
孙仲达回说,是一蒙面之人交到我父亲手里,我父不懂诗文,所以又拿给我看。我看了之后惊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跑过来找你拿个主意。
春晓疑问道,你父亲?
兰凌如说,他父亲就是孙万财,襄阳城的首富。
咦,这话说完,兰凌如忆起前番之事,不由得反问春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上次咱们遇匪打劫,你不是就告诉那贼人,他父是襄阳首富吗,怎么这会儿又忘记了?
孙仲达也跟着说,是啊,要不是你的那句话,我早就一命呜呼啦。
春晓苦笑着,摇摇头又摆摆手,说道,当时一时情急,顺嘴瞎胡编的,谁知竟果真如此。
孙仲达不无感激地望着春晓,躬身又是一拜说道,幸亏你灵机一动,我才得以保全啊!
话完,仰头朝上一拱手又说,也是天保佑我命不该绝,还引出了一段美好姻缘。说完,又含情脉脉地望着春晓,说起来还真是……
兰凌如见孙仲达又跑题了,不由得从中打断说,行啦,你家人被贼人掳去,到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谈什么姻缘?
孙仲达闻此不禁哼了一声,随翘起额头来说,那女人怎算得是我的家人?
春晓这时插言问道,那信中所说的琉璃盏又指何物,你家真的有吗?
孙仲达说,实不相瞒,我也只是听管家佟宝说过,那琉璃盏的确是在咱家的府库中存放着。
听闻它是由七种颜色的天然水晶凝结而成,不但生得奇光异彩、玲珑剔透,而且能随环境转变而不停转换颜色,映天则蓝,映土则黄,映花则红,映草则绿,遇土则黄,遇石则青,遇水则白,所以又名七彩琉璃盏。可惜未曾见过,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话完,不禁一声叹息。
春晓又问,那水仙又是何人?
孙仲达一听这个名字脸上就顿时风云变色,极为不屑地说,切,家父续弦的偏房,以前是翠红楼的头牌红倌儿,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