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却在御书房。
他现在身兼两职,除了是司业,给皇子讲学以外,还是通政司左通政。
又得了皇帝特许,可直接面见皇帝呈报奏章。
今日席玉便带了几十份奏章来,他已经分门别类整理过。
煦帝翻开奏折,清一色都是诉说陕西旱情加剧,连续数月无雨。
田里庄稼枯黄一片,村庄里水井、池塘都已干涸,家家户户储水器具空空如也。
煦帝看着奏报不禁眉头紧皱。
陕西旱情已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早朝上竟无人提及!
紧接着有几封奏折谴责太子祈雨不诚,触怒上天,神明才会降下如此惩罚。
又有奏折上奏太常寺办事不力,耽误祈雨,导致民不聊生,要求严办太常寺卿席琛。
煦帝看向席玉,问:“这些奏报把矛头指向太子和你哥哥,你怎么看?”
“陛下,臣只负责整理奏折,上达天听,并不负责议事。”席玉恭敬道。
煦帝无奈:“你可是在怨朕?”
“臣不敢。”
煦帝内心长叹,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未尝不是下任储君的左膀右臂,就被太后这么给折了羽翼,实在可惜。
“朕还没糊涂。你前脚骂了老五,后脚就被弹劾。”煦帝看看席玉道,“我不过护了你,矛头立刻指向席家,连太子都想拉下水,丞相这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席玉低头,当作没听到。
“幸好娴妃不糊涂,老五也是个乖顺的。”煦帝顿了顿,又说,“不过,丞相权倾朝野,郑家势力日渐庞大,终究于太子不利,于朝堂不利。”
煦帝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见煦帝不再发话,席玉又呈上一叠奏折。
煦帝翻开,这一回清一色是弹劾三皇子的。
这个说三皇子蓄意挑衅,兄弟阋墙。
那个说三皇子不孝生母,故意顶撞。
还有的说三皇子形骸放浪,癖好龙阳。
把三皇子说得罪大恶极。
煦帝看到别的,倒也还好。
他的皇位便是杀了自己兄弟抢来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之间也走到穷途末路。
所以老三放浪一点,不学无术,做个富贵闲王,反倒皆大欢喜。
只是看到“生母云妃久病沉疴之际,三皇子调戏内监,气得云妃弥留昏睡”,煦帝握着奏折的手不禁抖了起来。
弥留?
吴院判明明报给他的是,忧思过重,尚在调理,怎么就到弥留之际了?
十多年未见。
他心里的云裳,还是刚生下老三时明媚又虚弱的模样。
煦帝抱着乳母递给他的小皇子,坐在云裳床边,脸上溢满笑容。
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丈夫,等自己的妻子醒来。
云裳终于醒过来了,看到床边守着自己的煦帝,还有怀里的儿子。
内心感到无比的充盈。
她半坐起身,侧头靠在煦帝怀里,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目光柔情似水。
想到方才熟睡时做的梦,她笑着对煦帝说:“儿子长得像煦哥哥,难怪我刚才梦到有青龙盘在他身上呢。”
一句话,让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皇帝,猛然清醒。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裳。
这个洒脱不羁的小姑娘,也终究被皇宫这个大染缸给染黑了。
煦帝望着她良久,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纯澈,还是太会伪装了。
他想了许多。
他当初让云家女儿进宫,不过是想押一个人质在手里,让云家投鼠忌器。
可后来呢?
云裳一进宫,他便被迷得晕头转向,宠冠后宫。
是了,云家世代把持西南,又怎会养出这样一个毫无城府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