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摇晃着吱呀呀呀地响。衡歪在车窗前瘫软着,像被抽去了脊梁似的。此刻他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他微暝着双眼,额前的金线忽然亮了。
"你是要读我的心念吗?"觯问道,心中竟敞亮了起来,"看吧!看吧。"
衡却把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良久他睁开了眼睛,他的那只"二郎神"的金眼也消失了。
"我在听他们的心念!"衡指了指车外的侍卫宫人说道:"我得确定他们没有生疑。"
"真是难为你了!没有大监你以后怎么办?"觯有些担忧了,衡太子的坦荡无私他已钦服很久了,看着此刻的他,觯真的心疼了。
"只是会想他。大监他也的确该走了!"衡依旧瘫软着,声音却平静又坚定。
"你跟他说了什么?就是那句,贴着大监的脸小声说的那一句话。"觯轻声问道。
"阿爷。"衡的目光迷离了,他蹙眉轻叹着,泪水隐隐含在了双眼里。
觯的心融化了,他感觉到温暖又涌起了悲凉。大监与衡有着真父子的模样,在那残忍无道的深宫里失去了彼此,谁都会活不下去活得悲苦吧!觯抿着唇抑制着自己的伤感默默地看着衡,看着衡捂了脸控制他那即将倾泄的情绪,看着他轻叹一声又浅笑了。
"吱呀吱呀……"牛车摇晃着走了足足一顿饭的时间,终于拐到了南城的街口。
衡只留了两个侍卫在身边,陪着觯一路闲逛了起来。觯没有明确的方向,东一家西一家地找着。衡苦笑着,却只想跟着觯听任他随意往来,这是信任也是投缘。
南城的街市不比王城的其它街市宽敞。这里贫穷而落寞,路上行走的也多是些布衣草鞋的穷苦人,有些人的衣衫都已破了口,层层补丁下是他们干瘦灰黑的身子。街上所售的也不过一些简单的日常之物。倒是那些堆在一起的菜帮萎叶格外鲜亮,它们在这几无色彩的大街上很耀眼。
衡看着街市上的每一个人每一扇门板每一个细小的地方。他仔细地看着,目光专注而哀伤。觯虽看似闲散,却对此没有太大的好奇。这就是他这个平民的寻常日子啊!没什么可稀奇的,他只一个个地搜罗着店面生怕漏掉任何一间。
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从一个巷子里传了出来。觯急忙转身向里望去,只见一个光膀子的大汉正在敲打一柄通红的长刀。他满头热汗,头顶上蒸腾着层层细雾。而他的下巴就像榨油的滴口一样,不停地滴下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子来。
那张脸好熟悉呀!鼻直口方长眉细眼!
"曹大哥!"觯惊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