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谁来做你的副手?要不,我来吧。”
明月看小宁波出了门,问阿南。
阿南拿出烟抽,问明月要不要,明月摇摇头表示不抽烟。
阿南缓缓说:“合适人选有很多,我想把花姑叫过来帮我。你就别过来了,去把大钟修好,我有事会找你。”
明月点点头,又问:“铁头哥那边,有消息吗?”
阿南摇头:“那么久了,一封书信都没,我问师爷,师爷也说不知道。”
“希望他,一切都好,平平安安的。”
阿南肚子饿了,带上明月,去给夏姑问好。
夏姑见明月也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叫了三碗面给他们,让他们拿去管理所吃,说花姑马上过来。
阿南端了两碗,明月捧了一碗,刚在办公间桌上放下,见花姑还是那身打扮,也进门了。
“刚好吃饭,花姐,趁热来吃!”明月道。
阿南拿筷子递给花姑,花姑还是一点笑容也没,冷冷看着阿南:“帮你是没问题,我依旧还是拉车。有事儿你找黄包车,他会派人来找我。”
阿南无奈摇头:“那我直接找黄包车不就好了,干嘛来找你呢?”
他吸了一大口面条,边吃边说:“你呢,车就别拉了,以后跟着我阿姑在海鲜店做。我知道,你不爱说话,你就帮她拿拿东西,搬搬货什么的,你力气大。我阿姑现在年纪大了,正好你帮得上。工钱我这么给你算,铁头之前的工钱,加上我阿姑再给你一份,比你拉车赚的多,给你爹治病,你俩生活开销,肯定够了。
明月也劝:“花姐,别拉车了,夏姑的生意交给你来做,是最合适的。你看,南哥没有功夫管,我呢自己也有工作忙,铁头哥回中国了,其他几个人,自己手里都有生意在做。之前,花伯伯突然身体不好,你除了砍人打架啥也不会,去拉了黄包车养家,我们那时候都困难,啥也帮不上,也没什么话说。现在我们日子都好了,再不能看你吃这种苦,赶紧过来。南哥和夏姑都说好了。”
花姑吃起面来,比男孩子还快,猛地吸了三口两口,就吃干净了,咕嘟咕嘟喝了半碗汤,打了个响嗝。
她看明月碗里的面,吃了一半都没到,羞愧地拿衣袖擦了擦嘴巴,心里想着剩下的汤要不就别喝了。
微微抬头说:“不是执拗,其他真不会干。拉车爽快,想去哪儿,多少钱,到地方了,给钱完事儿。”
阿南也吃完了面,擦了擦嘴,一只大手伸出去抓花姑的头:“你以后不要嫁人成家?你让你爹看你一个女人,拉车给他治病,他心里好受?”
“我爹知道我,就当我练功。”花姑被阿南抓了头,也不反抗,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阿南抓她头拍了下,继续说:“还跟我顶嘴?你当做生意很难吗?还不是说好多少钱,给人装好了,付钱走人。一大半都是从小认识的街坊,有什么会不会的。你在跟前,我有事第一时间好找到你,不是两全其美的么!”
“下午把你那辆破车,拉去黄包车车行那边,钱我会给你。你吃完了,回家去换身女人的衣服,就站我阿姑边上看看学学,没多久就要收摊了,你帮着收。收完了,到我这里坐一会儿,没什么事就回家洗衣服,给你阿爹做饭。”
花姑也不敢生气,也不敢看阿南,轻声说:“那车不卖,我扔院子里。女人衣服穿不了,不舒服。”
“我的命是你爹救来的,你就当我给你们花家报恩,一点点还。那么多年兄弟,我现在叫你办事,你推来推去,怎么想的?换了小时候,我就是一顿打!还求你呢?”阿南威胁道。
花姑听阿南骂人,扭过头不响。
明月还是没吃光面条,也插不上话,看花姑不开心了,就停下筷子说:“好了,就这么定了,听南哥的。”
“拉车拉车,好好的一个人,晒得乌漆嘛黑。我是不想跟你爹说,怕回头你爹又要骂你。有正经事儿给你做,赶紧吃完了,回家去换衣服,洗个澡再过来,一身汗臭。”
花姑气得站起身,在门口凶了一句:“海鲜店不臭啊,又闻不出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明月正吃面,听到花姑这句话,笑得呛到了气管,拼命咳嗽起来。
阿南见明月笑,也大声笑起来。原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姐妹是一样的。现在长大了,都要面子,点到为止,小时候吵得更凶。
这几个江湖儿女,花姑最是老实,他父亲花鹞子,是燕子李三一门里的,轻功当世数一数二。
来了南洋之后,在墨门、洪门等几个帮派里,也是资历最深的前辈之一。因不适应南洋气候湿热,十几年下来,得了很严重的肺病。
他女儿叫花菱,从小跟着他走南闯北,在他退出江湖之后,接了他花鹞子的名号。
为保护女儿安全,花鹞子从小把她当做男孩子养,莫说别人,阿南、铁头、明月他们,也是同住了好多年之后,才知道她是女儿身。
她“花姑”的“姑”是姑娘的意思,阿南他们一直误认为,他爹叫她“花菇”,是说她小时候,头大身子小,像个蘑菇呢!
花鹞子不仅把女儿当男子,教女儿练功也是严格,动不动就打。
花姑虽说不上青出于蓝,也是和他爹不相上下。阿南铁头出去办事,往往被打得头破血流,她凭一身好功夫,往往轻松出入杀阵,回来毫发无伤。
江湖上很少人认得她,看见了也难分清楚男女,粗眉大眼,短头发,鼻子长长,鼻梁高高,下巴尖尖。
你让任何一个眼神好的人来看,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的模样。
倒也不难看,比一般男子略矮一些,瘦瘦黑黑,跟南洋本地的男孩子倒是长得十分像。平时板着个脸,黑峻黑峻的。
花姑受了阿南的骂,一肚子气,拉着黄包车,回了家。
她家住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院,里面很宽敞。她把车子往院里一扔,回来跟她爹说,阿南要她做副手的事儿。
花鹞子被病痛折磨,一停不停咳嗽,听女儿说完了,点了点头,说了句:“听阿南的话,你要尽心帮他。”
花姑听阿爹这样说,回屋里,从衣柜子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是一件蓝色小花的女子七分袖薄衫,一条黑色的长裙。
花姑脱了衣裤,卸下了腿上,腰间绑着的几十斤铅块,去冲了澡,洗完回来,穿上了新衣服。
倒是很合身,就是上衣左右太贴身,双臂伸展不开,裙子底下空荡荡,铅块也不知道怎么绑。
她比划了半天,脱了裙子,去找了一条黑色的裤子穿上,再绑了铅块,就只穿那件蓝上衣。
去阿爹屋里头说了去向,花鹞子看到女儿穿了女孩子的新衣,一时语塞,只点了点头让她出门。
花姑自小老实又自卑,还当阿爹不喜欢她穿女装,一路上垂头丧气。
花鹞子看见女儿穿了女装,其实心里内疚无比。
想着花姑年近30,行动举止跟个男子无异,自己年纪渐渐大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一样生活。
一时又咳嗽起来,出了屋门,起身去院内种菜。
花姑来到夏姑店门摊位前,说了声“阿姑,我来了。”
夏姑正和别人聊天,仔细看,发觉是花姑,让她进店里,拿了个板凳让她坐着。
旁边街坊问说这个女孩是谁?夏姑连忙摆手让街坊不要说话。
自己拉高了声音,微笑着说:“花姑啊,想喝水自己去屋里倒啊。如果想喝茶,去对面拿阿南的茶缸子喝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