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别了周瑜,赶至江边,见到孔明。孔明拉住鲁肃,佯装埋怨道:“我曾叮嘱子敬,休对公瑾说,否则他必要害我。不想子敬不肯为我隐讳,今日果然又弄出事来。三日内如何造得十万支箭?周郎这是欲借军法杀我。还望子敬兄救我!”
鲁肃闻言,也咂舌不已道:“倘不立军令状,尚可有转圜余地。如今立下军令状,公自取其祸,我如何救你?”
孔明耍赖道:“昔日子敬兄在刘使君面前,如何夸下海口,说定会保我周全。如今事到临头,反说不怨你?人都说子敬兄乃忠直厚道之人,如今看来,诚虚言也。”
鲁肃闻言,也是无可奈何。那日他在江夏,确实向刘备再三担保,必将保孔明周全。谁能料到公瑾生争强好胜之心,欲治孔明于死地。更不想这孔明不知死活,还自己立下军令状。如今自己夹在中间,真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然鲁肃毕竟是忠厚之人,沉思片刻,还是决定救下孔明要紧。遂道:“事已至此,也无法可想了。我立刻安排一艘快船,亲自送你过江去。来日公瑾责备,我自当之。”随即吩咐仆童,持他令牌,去叫一艘快船过来。
孔明见计已奏效,知鲁肃已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再去跟周瑜学嘴。遂大笑着拉住鲁肃,悠然道:“子敬兄莫慌,不需如此,我另有妙计。只希望子敬兄借我二十只快船,每船要军士三十人,船上皆用青布为幔,束满草人,分布两边。中间多置锣鼓等响器,吾别有妙用。第三日包管有十万枝箭。只是此事关乎亮之性命,子敬兄一定要保密,不可又教公瑾得知。若彼知之,吾计败矣。届时我要搭上性命,子敬兄也要失信于我家主公。”
鲁肃允诺,却不解其意。只是赶紧照办,将一应物事尽皆备齐,不敢有所疏漏。待回报周瑜时,只说孔明在苦思冥想,只字不提借船之事,只道:“孔明并不用箭竹、翎毛、胶漆等物,自有道理。”
周瑜闻言大疑,却也摸不着头脑,不知孔明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说道:“暂且等待,看他三日后如何回覆我!”
鲁肃出帐而去,用自己的令牌,私调轻快船二十只,各船配三十余精壮水手。并布幔束草等物,鼓角响器塞满,一切尽皆齐备,停于军寨角落,静候孔明调用。
第一日不见孔明动静,鲁肃有些着急。第二日亦只不动,鲁肃更加急躁。待至第三日,鲁肃于家中横竖踱来踱去,只等孔明来唤。临近傍晚,孔明遣童仆来,密请鲁肃到船中。
鲁肃跟着童仆,快步来到江边。孔明道:“时机已至,特请子敬兄与我同往取箭。”
鲁肃疑惑问道:“何处去取?”
孔明道:“子敬休问,到了便知。”遂命将二十只船,用长索相连,风帆扬起,橹桨齐用,径望江北进发。临起行时,依然雾气锁江,水烟弥漫。待夜深后,更是大雾漫天,遮云避月。江心之中,雾气尤甚,几乎对面不相见。孔明催促水手,全速前进,果然是好大雾!
前人有篇《大雾垂江赋》曰:
大哉长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吴,北带九河。汇百川而入海,历万古以扬波。至若龙伯、海若、江妃、水母,长鲸千丈,天蜈九首,鬼怪异类,咸集而有。盖夫鬼神之所凭依,英雄之所战守也。
时也阴阳既乱,昧爽不分。讶长空之一色,忽大雾之四屯。虽舆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闻。初若溟濛,才隐南山之豹;渐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鲲。然后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苍茫,浩乎无际。鲸鲵出水而腾波,蛟龙潜渊而吐气。又如梅霖收溽,春阴酿寒;溟溟漠漠,浩浩漫漫。东失柴桑之岸,南无夏口之山。战船千艘,俱沉沦于岩壑;渔舟一叶,惊出没于波澜。甚则穹昊无光,朝阳失色;返白昼为昏黄,变丹山为水碧。虽大禹之智,不能测其浅深;离娄之明,焉能辨乎咫尺?
于是冯夷息浪,屏翳收功;鱼鳖遁迹,鸟兽潜踪。隔断蓬莱之岛,暗围阊阖之宫。恍惚奔腾,如骤雨之将至;纷纭杂沓,若寒云之欲同。乃能中隐毒蛇,因之而为瘴疠;内藏妖魅,凭之而为祸害。降疾厄于人间,起风尘于塞外。小民遇之夭伤,大人观之感慨。盖将返元气于洪荒,混天地为大块。
到当夜五更时候,船只已近曹操水寨。孔明教把船只头西尾东,摆成一字阵,船上擂鼓呐喊,顿时鼓声震天,喊杀遍野。如有千军万马一般。鲁肃大惊曰:“倘曹兵齐出,岂不自寻死路?”
孔明笑曰:“吾料曹操于大雾之中,必不敢出。吾等只酌酒取乐,待雾散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