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寡妇嘴上控不住,尖着声咒骂这泥娘的老天,只是左手攥着不久前入滁州城求的灵符,探着脑袋出院门。
“轰。”
闷雷炸响,只吓得徐寡妇瘫坐在地,死死地抓着那道灵符,嘴上絮絮叨叨地念着“神仙保佑”。
“顾女侠?”
姜白蹲在屋檐边,抓着瓦片,看着木廊上突然小脸煞白的少女,像是被闷雷吓到了一般。
“我这边快好了,你进屋避雨吧。”
“好。”少女没有丝毫停留,大步走进屋厅。
屋漏偏逢雨,真是够倒霉的。
姜白顾不得斜打的雨沫,将瓦片安在那个缺口上,套牢后,看着那积雨从瓦间淌过,不带滴漏,才拍了拍手上的泥水起身,身上的蓑衣都入了雨水,可见这山雨来的猛烈。
站高望远,凭着屋檐望去,群山似乎都被这滂沱大雨吞没,消了踪影。
小镇外的道路已经看不见了,滁江上漫起了一层大雾,莫说是江心石亭,便是贴着小镇边上的石桥都看不清了。
见状,姜白喃喃道:“今年的节雨来的有点猛啊。”
往时清明前的几天总是带着山雨,只是往常的都是细雨纷纷,山风轻拂,哪见的这般山雨。
好在山间有道人修观,入山的孩童按着惯例,这时应该是在观内午食,不至于让人担忧,只是这山雨过后,山路不好走,得有人去引他们下来。
狂风骤雨,呼得姜白头上的雨笠都有些吹动,便连院门都吱呀作响。
便是如此,徐寡妇门檐上的灯笼只是随风飘荡,却是在这狂风中牢牢挂住,烛光早已扑灭,独留着一层红纸。
徐寡妇倒是不饶了,见着烛光灭了便红着眼,拿着旧时与人对骂的气势,便仗着气势走出木廊,淋着雨,指天叉腰,声声刺耳。
骂着骂着,脸上湿润一片,说不清是不是雨水。
尽管身上的衣裳湿了,徐寡妇身上却是一股暖意,满脑子都是那个弃笔从戎的缺货。
只见屋堂清净,只挂了一联,笔墨老旧,却是一手好字,如此写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十年前的漠南一役,不知折了多少人,损了多少家,只是山河依旧,关塞不见旧时人。
这一次,雷不响了,似乎这天便任由着徐寡妇骂,只是风雨依旧。
姜白叹了口气,轻快地下了屋檐,从半腰的围墙翻过去,将身上的蓑笠系开,递给徐寡妇。
徐寡妇见着,又哭又笑:“姐果然没白疼你。”
在这泥巷的人家未搬走时,徐寡妇大都和他们骂过,这是孤儿寡母在小镇的生存之道,只是姜白没有,有好吃的,徐寡妇一家还不时拿些给这一老一少。
如今女儿出嫁了,徐寡妇大半个心愿也就了结了,只是看着这泥巷冷清,便不肯入城罢了。
姜白笑了笑,愣在一旁淋雨。
徐寡妇只得将蓑笠系上,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模样,又气又笑,便解下还给姜白,走回到门槛处,揶揄道:“快回去陪你家小娘子吧,到时可别吃姐的醋。”
姜白一阵黑脸,又憋不出什么话,只得虎头虎脸地翻了回去,头也不回。
徐寡妇只是笑,不知笑的是少年,还是笑的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