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潼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现在是元至六年,你已经睡了三年了。”
“?”
“不开玩笑,躺了三天。”墨潼正色道,“姜稚为你换的衣服包扎的伤。”
浅川禾轻轻点头,感受着浑身各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想试着抬起左臂,却发现依旧是不听使唤,整条胳膊软得没有一点劲。
“别试了,其他地方都是皮肉伤,只有左臂因为你那强行一刀伤到了筋骨经脉,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实养着。”墨潼阻止浅川禾继续尝试,“这段日子好生歇息就是。”
浅川禾轻轻叹口气:“我到底是武功不够。”
她仍是执着于那无法破甲的一刀,更对自己面对姜谨刑那千斤重锤般霸道的刀法时毫无招架之力的丑态耿耿于怀。
“嘁,你多少岁,那姜谨刑多少岁?他都快奔三了,你有二十岁不?”墨潼撇嘴,说着安慰的俏皮话。
“你习武多久他习武多久?你野路子自学,他名门出高徒,打不过很正常,有什么好急的?”
“再说了,他姜谨刑自己承认输你一招,以后你出去跟人打交道把这招牌一亮,大伙一听姜谨刑都在你手底下败了一招,喝!倍有面儿!保不齐把你也当个顶尖高手。”
墨潼把床头白粥端起:“反正习武一事最忌急功近利,细水长流方能成大才。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
浅川禾偏头看着墨潼。
墨潼被看得不明所以,掂了掂手上的碗:“放了糖的。”
“岭南抚琴女子是什么?”浅川禾问道。
墨潼手一抖,抖得那碗中调羹与碗沿微微一磕,磕出叮的一声轻响。
“你没晕啊?”墨潼有点尴尬。
“晕了,但是你那番话说完才晕的,你说相识相知相守什么的,我没听懂。”
墨潼的神色复归平常:“早些年里游历江湖结识的一位友人罢了,师出岭南善使乐器的古音正宗,那时候很谈得来,但后来大家各有各的路要走,各有各的道要修,就分别了,然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就没了?”
“当然还有,但是我不愿讲。”墨潼没好气道,“倒成了你来审我了,闲的没事八卦些这种有的没的。”
墨潼复而又正色道:“兴许有朝一日,你我一样会有道别的时候。”
浅川禾目光中带着不解。
“缘分嘛,这种东西谁说的好。”墨潼解释道,“缘分到了,便能与人相遇相逢,缘分尽了,就该走了。各人总有各人的缘,强求不得,”
浅川禾没说话。
“行了,再说稀饭冷了,用碗喂用勺子喂跟自己端着喝,三个选一个。”墨潼把碗递到浅川禾面前。
浅川禾慢慢将身体坐起,伸出能够行动的右手接住碗,送到嘴边,小口小口慢慢抿着。
“这两天先喝点清粥缓一缓,过几日再上肉食。”墨潼怕浅川禾嘴中没味,补充道。
浅川禾摇头:“我不挑。”
门外有天卫司士卒轻轻敲门:“先生,刑卫大人、姜统领有要事请先生相商。”
墨潼站起身来走向门边:“吃完碗放旁边,不累去屋外走两步,累了就继续睡,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浅川禾喝完粥,一点一点将双腿挪动下床,右手支撑着缓缓站起,小心地护着左手避免被磕碰到。
左腿依旧有些疼,浅川禾还记得那一膝砸地时的剧痛,原本以为骨头都碎了,如今看来实属万幸。
一瘸一拐地蹭到门口,推开门,冷凉的夜风吹得浅川禾一激灵,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多了几分清明,回想起墨潼刚刚说的话——
缘分到了,就该走了。
这玄玄奥奥的话说得浅川禾没来由地心慌。
浅川禾摸了摸下巴。
墨潼走进天卫司议事堂,姜家兄妹并肩而坐,身后站着两位丙午营的副统领,姜谨刑依旧神色不豫,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大半夜的喊我来,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姜谨刑淡声道:“怎的?搅了你与那小护卫的情意绵绵花前月下?”
“以前没发现你还会讲冷笑话,讲得不错,下次别讲了。”墨潼落座,“说正事。”
姜稚递出几份密函:“有多封急函来报,有扶桑船只自舟山一路向南至温州地界靠岸,船中一行近十人下船往雁荡山去,沿途专挑人迹罕至的道路,但并未刻意隐蔽行踪,似是有意被人察觉。”
“这么点人?”墨潼挠挠头,“一方面不愿引起百姓骚动,一方面又特意要我们发现,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是游山玩水来了。”
“截止最后一封急函送到,扶桑人已在雁荡山大龙湫安营扎寨。”姜谨刑说道,“无需我指示,天卫司江浙各营应当已经合围雁荡山,但这伙人依旧安然不动。”
墨潼了然:“那就是在等人了,在等一个大墨方面说话能够带些分量的人,这伙人里一定有扶桑的大人物。”
姜谨刑与姜稚,以及两位副统领同时看向墨潼。
“干什么?都看着我干什么?”墨潼哭丧着脸,“雁荡山到临杭六百里,坐马车最少要坐十天,等人到了屁股都坐麻了,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