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溪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跳起来就要往自家赶。跑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对林幺说:
“你等会,你就在这等会儿,我知道有谁认识你写的这字,我去叫他,千万别动啊!”
林幺被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听弥溪这么说,他也有些期待,便一动也不动的原地等着。手里的木棍紧紧的握着,像是抓着什么珍贵异常的宝贝。
不一会儿,先前木盆中那位严肃的老人赶了过来,步伐急切,明显也有些激动。
不等走到近前,那老人便开口问林幺道:
“你真的会写字吗?”
老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弥溪二字,的确是多年未见的方块字,居然在这地界上还有人会写,他无比惊讶。仔细的打量了好一阵林幺,问道:
“少年,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请你诚实的告诉我,这对老汉我非常重要。”
林幺感到自己此时即便是会说话,也很难将那诡异的遭遇讲清楚,便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说来话长。”
“不怕,我识字,你慢慢写来告诉我。”老人的声音坚定而真诚,可能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先向林幺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跟着父母和族人,为了逃避灾荒才来到这里定居。倒是成功活了下来,住久了才知道不适应,再想回去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路。
“我们跟这里的人连语言都不同,孩子们倒是学会了他们的语言,迁走的也不少。但老头子我没几年可活了,我爸妈那一辈的人都死在这儿,我要是能回家看看,死了也好啊。
“我们本以为你是谁家走丢了的孩子,救了你上来,但没想到你居然会写字,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写,我是唯一一个会认的。所以你必不是这里人。
“孩子,快说说吧,你是怎么来的?”
面目黝黑的老人此刻涕泗横流,像个集市上走丢了的孩子,眼睛里都是对回家的渴望。但林幺势必要让他难过的。老人如此恳切的请求,林幺便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前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都写给老人听。直到天色暗淡下来,才写完所有的事。
写完了林幺的故事之后,是良久的沉默。老人没有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只是凝视着大海,一言不发。直到弥溪提议先去吃饭,才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你是个不凡的人,你走的路我走不了,所以我注定是要死在这里的。”老人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林幺听来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要是有朝一日你能回去,就替我去我的家乡看一看吧。我只知道我是穿过了北方褶皱山脉上的密林才来到这里的,弥溪他们都不信,说那里是世界的边缘,不可能有人能穿过,但我也只记得这么多了。
“你写的字,是我小时候见过许多遍的,不会认错。我们能够顺畅的沟通,这更不会错。这两样这里都没有。所以等你回到了说咱们这种话的地方,就帮老头子我,看一看那里吧。”
林幺没有回答,老人也没有再说话。几人一同起身,回到了中午吃午饭时的那间房子里,吃晚饭去了。席间,已经恢复了严肃神情的老人跟林幺讲:
“你初来这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明天咱们还回到那片沙滩上,你问我答,我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
“你要是想回去,我就给你指路。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教你在这里生活的本事,你就跟我们一样,做个渔民。我女儿弥溪能教你这里人说的话,你年轻,肯定一学就会。”
林幺很是为此动容,郑重地向老人颔首道谢。
吃完了饭,回到弥溪为他准备的房间里,林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按那老人的说法,他是从北方来的,向南穿过了褶皱山脉,才来到这个渔村生活。那些和林幺、和老人说同一种语言的人,都应该生活在褶皱山脉以北。那么幽州和宁余乡也在北边。
但弥溪又说褶皱山脉是世界的边缘,外面应当什么也没有,怎么会有和他们说同一种语言的人。再者,世界的北方边缘不是北山山脉吗,怎么成了褶皱山脉?这到底是哪里?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