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却是摇了摇头，颜色肃然。

“你若有意归正，为何不欢迎？”

“凌云阁里如今管事的八位门主，未入阁前在江湖上多数都是‘恶名远扬’。”

“入阁前身背血债之人不在少数，你这又算什么？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都为各自过往所行之事付出了代价，做出了偿还。”

“人言之中，真假参杂，本就难辨是非。”

“好比如今江湖上的多数人都觉得我凌云阁就是受着朝廷庇护才能有如今的名声，却不知当年我那老爹就是为了能挣脱朝廷羁绊才执意辞官。”

“善恶界定取决于为人所行之事。身份？不过是人心之中的成见罢了。”

颜轻雪神色动容，又有谁甘愿活着阴影之中。

“我......当真可以吗？”

“好！”白鸢大悦。

既已动念，无需再等，她当即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短刀出手，束手麻绳尽断。

“那今日起，你就算是我白鸢的徒弟了！”

颜轻雪沉默良久，双眸中再聚神采，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嗓音，伏身叩首。

“弟子颜轻雪，叩见师父。”

可两人话音刚落，一名衙役便冲进了地牢：“师叔！有人在衙门门口堵人！”

白鸢并未被惊到，嘴上只是感叹了一句：“看来那人还真是有些手段，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

颜轻雪轻咬银牙，心中已有决意。

“师父，弟子入阁，就该先了去往事。人虽非我所杀，可毁尸确乃我所为，若不平息怨气，谈何归正？”

白鸢见自己这刚收的弟子便有如此觉悟，心中也不由得多出几分欣赏。

“看来我没看错人，走，要真没法子，为师给你撑腰！”

二人说罢走出地牢。

......

衙门外烈阳高照。

幸亏了平日里白鹿城中几乎见不着衙门开堂，此时大门外只有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停驻于此。

门前台阶下的两座石狮中间，胡往之此刻面无血色。

一杆玄色镔铁枪身旁立于身侧，白色长缨随风而动。

见衙门之内有人走出，他抬头望去，目光如炬。

那人可以更衣，可以变声，可以易容，但自己那根木针残留的气味绝不会错。

可此刻，那女人一脸淡然，身上没有任何的枷锁镣铐，甚至手里还能拿着一把刀。

“呵，在这白鹿城，居然还有无心楼的杀手能手握兵器从衙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这世道还真是荒唐！”

“小兄弟，她现在已经不是无心楼的人了，还望你能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白鸢说道。

“赎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可人并非死于她手，她也从未杀过人！”白鸢答道。

而颜轻雪主动走下台阶，缓缓下跪，双手递刀，将那明晃晃的刀刃朝向自己。

“这位少侠，在下可以起誓，那夜只是受了门中命令毁了那院子中的尸体，人皆非我所杀。”

“「欢」字门的规矩世人皆知。”

“诚然，其中或有你亲人的遗骸，在下的所为实大不敬也，今日在下受恩师点悟，迷途知返。愿尽力偿还，以解少侠心头之恨！”

胡往之看着那柄双手奉上的单刀，身形颤动，呼吸愈发急促。

他记性向来不差，走过镖的他自然记得江湖上那些口耳流传的规矩。

「无心楼」的规矩，不说记的一清二楚，最起码的原则哪能忘记。

加上一路上的种种迹象和细节，眼下更是有「凌云阁」的人出面作保。

理智告诉他面前之人大抵真的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可眼下，前尘影事的美好，求告无门的愤懑，万念俱灰的绝望早已将他的脑子填满，又能有几分理智残存。

他红着眼，全身气劲骤然迸发，抓起单刀便向面前之人的头颅劈去。

怒吼声中透露出歇斯底里的癫狂。

“该死！该死！你们都他妈的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