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南下间隙,赵嵩闲来无事与老俞、田大摸索着制出了牙刷等物。赵嵩虽然知道许多物件如何造,可手太笨,若是没有老俞两人帮忙,怕是两天也制不成一个牙刷,更别说其余乞巧物件。
牙不里试了后,确实觉得比柳条擦拭或是汤茶药漱口更能起到清洁口腔的作用。
新造的几个牙刷质量参差不齐,牙不里便随手把那些赵嵩亲手制造的残次品赠与了耶律章奴。
起初耶律章奴对这宋人的小玩意并不上心,倒是想起这赵嵩说过曾为军中草泽,尤其是对那夜救醒牙不里之事记忆深刻。
没事的时候也会去赵嵩三人的船室中,想要学些救急的医术。现在辽国使团成了他们最大的护身符,赵嵩也不吝啬,干脆把使团的人聚在一艘船上。
每日以田大为示例,带着耶律章奴、牙不里等使团众人仔细触摸了人体的几大动脉和静脉,讲解了些记得以前《战场救护》课上学的内容。
例如压按动脉止血法、三角包扎、骨折的固定等一些临时处置方式,毕竟赵嵩也不是真的军医草泽,只是粗浅的了解些急救的临时措施,起码能让众人学会受伤时如何临时保命小技巧。
即便是如此简单的道理,被辽国使团众人听了,都是纷纷惊讶不已,这与宋辽两国大夫的治疗方式还是大不相同。
特别是讲到断胳膊断腿时的急救方式,赵嵩拿了只当日新采买的羊腿,小心抽出其中还残存的血管之后,迅速地打了个结,以此来形象的教众人如何在战场之上断肢急救时,吓得几个辽国勇士听闻面色发白,更是难以置信。
如此大量的急救知识赵嵩丝毫不怕辽人军队学去,也算是为不久之后女真起义,南下直取北宋,尽自己所能的多搭建一些屏障。
无论自己安身何地,一旦轻起边事,战火流离之中谁都难保自身性命。
即便自己和老俞、田大三人一路南下也无济于事,去往江浙有方腊起义,去往川渝有王小波、李顺起义。
依稀只记得两宋期间竟发生了四百余次农民起义,除开封府外,无论自己在何地扎根发展,都难免被起义的风险,除非一辈子漂泊,云游四方。
在船上的几日,赵嵩与辽国使团的众人这才迅速熟络了起来,耶律章奴惊讶赵嵩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岁的模样,竟然知晓众多杂学。
其余使团中的答里孛、贺重宝等人也都从最初雄州驿站相识的戒备,到张家田庄中则是惊奇,如今更是钦佩不已。
只十天的水路,三艘海鳅大船已临近开封府,海鳅大船吃水太深,若是进汴河难以掉头不说,还可能陷进泥沙。
好在码头就有驿馆,耶律章奴带着众人下船后,未走多远就瞧见了封丘门外东陈桥附近的班荆馆。
此处虽没有大名府的驿馆规模之大,却也是装扮的极为别致,一进门就能见到数枝梅花已露出花苞,硕大的太湖石屹立在院子正中。
贺重宝递给驿卒梁中书备下的驿券,见竟是未曾通传的辽使,驿卒不敢怠慢,马上寻了掌店上前,另遣人去了鸿胪寺与都亭驿通信儿。
都亭驿落在官街之西的旧城光化坊,历任辽使正是居住在此馆中,
与接待高丽使臣的延秋坊,闾阖门外安州巷的同文馆、接待西南方向的贡奉客使的怀远驿等驿馆相比,这都亭驿数其中占地最广、屋舍最多、驿卒最盛的,大小客房五百二十五间,是京城内最大的馆释。
鸿胪寺现任的寺卿张邦昌,乃是大观四年,以中书舍人的身份随兵部尚书王襄出使高丽,降服高丽有功,这才得以左迁鸿胪寺卿,直掌与辽国交聘之事。
少卿蔡攸虽门荫深厚,可却受了其父蔡京罢相的牵连,虽前些年被赐予龙图阁学士兼侍读,但实差只得了个与龟兹、大食国朝聘,掌殿宇器用陈设的差事。
别说与辽使相交的重差,就连那诸寺修葺的肥差,也被接任他的七品鸿胪丞刘翰,给一直牢牢把在手中。
接了班荆馆驿卒禀报,张邦昌一刻也不不敢停,急忙命人唤来了蔡攸,安排车驾仪仗往都亭驿寻耶律齐。
张邦昌与耶律齐倒是相熟,私下里没少往耶律齐远在辽国中京大定府的家中献宝,今年年初,耶律齐也坦言了不久将辞任回京之事宜,承诺定会在新老交替之时,为张邦昌这鸿胪寺卿向赵官家好好美言一番。
刚见了耶律齐的面,张邦昌就拉上他要急着往班荆馆去迎新任遣宋正使。两人匆匆走在前,相执手低声说着上了头驾马车。
“齐哥儿,这新来的辽使是何人物,你可提前知晓了?”
“该也是我族中之人,不知是哪家的小辈...”
蔡攸紧跟两人其后,见张邦昌目中毫无自己,心中腹诽却不做表示,自其父蔡京贬为太子少保,杭州居住之后,这鸿胪寺卿张邦昌就愈发不顾及自己。
想这张邦昌刚到鸿胪寺之时,自己仅七品鸿胪丞,为巴结家父,不惜力排众议,力擢自己为鸿胪少卿,可这转眼间就好似两幅面孔。
好在蔡攸几兄弟早已习惯此事,心知家父蔡京好比蔡家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荫庇着蔡家几百口人。
如今家父蔡京已是三次罢相,可自己这辈几兄弟都已有了些长进,心知韬光养晦,坐等张商英犯了上怒,未必就没有家父再任相那天,到那时,张邦昌等人还不是如跳梁小丑般再幡然悔悟。
蔡攸只管独自乘了随后的车驾,一道往陈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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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众随行到了班荆馆,耶律齐见竟是耶律章奴率使团前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知这耶律章奴乃是季父房一族前些年的翘楚,按辈分还是自己子侄,近年遇上些坎坷,这才远离中枢,如今虽还名为贺生辰国信使,可这遣宋正使定然已是他囊中之物。
“章奴你我在中京一别,许久未见了。”
“叔父还记得侄儿。”耶律章奴说罢便行了个半跪之礼,以示对族内尊长敬重。
耶律齐赶忙上前扶起,笑着与耶律章奴叙了叙旧,随后引见了张邦昌和蔡攸两人,还不忘在他面前狠狠夸赞了一番鸿胪寺卿张邦昌。
闲聊之时,耶律齐瞥见一旁与赵嵩立在一起的耶律牙不里,心中一顿,不知这韩国公主为何会在这使团之中,但既未曾明言,又无书信提前告知自己,牙不里还一身男子装束,倒是也不好当众询问,只得装作老眼昏花,看不清。
“蔡少卿,这家信乃是家婿梁中书托我代为转交。”耶律章奴与张邦昌、蔡攸二人见了礼,从袖中抽出书信说道。
蔡攸接了书信,自是有一番感谢,不敢逾矩与耶律章奴有过多言谈。
倒是站在一旁的张邦昌暗自思衬着这耶律章奴的话语,一时间拿不定这耶律章奴是与蔡家有旧,还是只是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