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疯狂了。

紧了紧身上破旧的羊毛毡，露丝看着正逐步走向讲台的老师，那位被伯爵大人聘请的魔法顾问，这段时间四邻八乡传遍了的谣言的主角，一个矍铄的老年兽人。

他个子很高，衣着简朴，两鬓霜白，寒冬腊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衣服，甚至那衣服还是无袖的。他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还带着一块丑陋的疤痕，那形状让露丝想起了家里那栏小猪。为了防止小猪走丢或是被贼偷走，叔叔他们会拿烧红的铁块——上面还有爱德华家的纹章——用力摁在小猪身上。伴随着激烈的惨叫和有些恶心的焦糊味，直到小猪长大被放完血放在砧板上，那块疤都不会消失。

“孩子们，你们好，“他开口，声音比他硬朗而饱经风霜的脸更加温柔，”我是艾尔伯图斯·麦格努斯，是你们的老师。我的姓氏在兽人语里是大的意思，翻译成通用语就成了麦格努斯，所以你们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大阿尔伯特’老师，或是‘大老师’。“

他将手中的教案轻轻放在桌面上，但并没有翻开它。他温柔的目光扫过教室，就像一双手轻轻抚摸着所有孩子的头顶。露丝忍不住微微抬头，她从未想过自己能遇上一个跟父亲和叔叔他们口中说过的完全不一样的兽人。

在这里的孩子里，露丝并不是最小的——恰恰相反，露丝可能是这里最大的孩子。最初伯爵告知他的封臣们他的魔法顾问要进行授课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次子、私生子或是幼子塞了过来，导致课堂上最大的足有三四十，而最小的甚至不到五岁。在魔法顾问——这位大阿尔伯特老师的坚持下，超过十六岁的人被全部遣返回家，而工匠的孩子、书吏的孩子甚至伯爵领地上所有识字的男孩女孩们都可以参与他的课堂。即便如此，露丝本来也不会来到这里，可谁让这位可敬的兽人老师宣布每个孩子都可以获得每天免费的口粮和一份零钱呢？

啊呀——这下子整个伯爵领都轰动啦！

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难熬。年初的战争和比往年格外冷一些的气温让不少孩子都“被发现“死在外头，有时候他们的家人陪着，有时候只有他们自己。感谢大阿尔伯特老师的仁慈，大家几乎是抢着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他的课堂，生怕迟疑半步大阿尔伯特老师就会宣布因为招满而停止收徒。可直到整个伯爵领的孩子都窝在伯爵分封给大阿尔伯特的法师领里，他也没说这话。

“在正式进入奥术学习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大阿尔伯特的目光带着别样的力量，无论是尊敬他还是害怕他可能拒绝给付口粮，孩子们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抱着那本来自兽人老师免费赠与的羊皮纸笔记本。”你们觉得，学习奥术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在战场上摧毁一切敌人？“

”是用精妙的技巧玩弄他人？“

“是制造杀戮，亦或是拯救生命？“

没有人回答。角落里偶然风寒的孩子轻轻咳嗽着，教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敢回答。为了一餐饭，为了能在这个严酷冬天活下去，孩子们都不敢开口。孩子们不知道大阿尔伯特的性子，直到被送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听的最多的是那些关于大阿尔伯特的谣言、讥讽与中伤。

在大阿尔伯特打算继续开口时，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