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恒见状也不再多说,谢过之后目送他远去,接着便敲响了大门。
“谁啊?”门内沉闷的男声传来。
“范氏范凌恒,孟教谕的学生,先生让我来书房学习。”范凌恒沉稳道。
大门缓缓开启,身着麻衣的门房迎过来:“先生已交代,若范凌恒找他,便直接领去书房,跟我来。”
孟教谕的院子是个三进院落,范凌恒跟着走到内院,眼前是一片宽敞的庭院铺满青石板,两边种满了繁茂的竹子和柳树,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到了院落的东厢房。
“老爷,范氏范凌恒已带到。”
“让他进来。”
进书房,孟教谕已脱去官服,身着青色常服坐在一张大案后读书,身后悬挂一副水墨画,聊聊数笔就勾勒出山水之美。
案上梓香袅袅,铜制的三脚香炉里燃着幽香四溢的檀香,香炉旁放置两根白蜡,烛火荧荧闪烁,房间两侧有两幅书架,上面摆满各种古籍善本。
范凌恒进屋后房间就陷入沉静,他眼观鼻鼻观心,站立原地,纹丝不动,只听得教谕的翻页声和蜡烛时而爆出的脆响。
良久,蜡烛已燃至三分之二处,范凌恒觉得自己脚酸背痛,满身大汗之际,终于听到孟教谕的声音悠悠传来。
“儒有衣冠中,动作慎,其大让如慢,小让如伪,大则如威,小则如愧,其难进而易退也,粥粥若无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儒有居处齐难,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道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其备豫有如此者。”
“范凌恒,你可知何意?”
“学生不知。”范凌恒老实回答道。
“儒者的衣帽穿戴周正,行为从容谨慎,推让大事时好像很傲慢,推让小事时好像很虚伪。做大事时神态慎重像心怀畏惧,做小事时小心谨慎像不敢去做。难于进取而易于退让,柔弱谦恭像是很无能的样子。
儒者的起居庄重谨慎,坐立行走恭敬,言语讲求诚信,行为必定中正。
在道路上不与行人争夺平坦之路,冬夏之季不与人争冬暖夏凉的地方。
不轻易赴死以等待值得牺牲生命的事情,修身养性以期待有所作为,儒者就是这样为未来做准备的。”
“这是《礼记》中儒者,在你心中,儒者是什么样子的?”孟教谕淡淡的问道。
范凌恒本想回答什么“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
但转念一想,虽然明朝的读书人不像宋朝一样,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大多数已被程朱理学教化成了皇帝的工具人,但有风骨的读书人也不在少数。
他读书本意是为了过上更得体的生活,因为读书人在这个时代的前途远比商人等更光明,虽然为了五斗米可以稍微折下腰,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抛弃自我,完全违背自己的内心去讲话做事。
于是范凌恒顺应自己内心改口道:“学生不知道什么是儒者,修身养性、慷慨赴死这些离学生也很远。”
“但学生认为,人要成就一件大事,就得从小事做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不以事小而忽略,不以事大而轻浮,这应该也是儒者的行为吧。”
孟教谕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点评,接着问道:“你读书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