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停下来了?!”
瞪大了眼珠子,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喝醉酒了,不然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魏老道望着原本已经陷入心魔丛生境地,已经几乎不可自拔的柳青,如今赫然微眯双目,好像见到了什么亲人一般,那之前困扰他的心魔难题,好似也开始退避三舍。
这等景象就算是见多识广,看了不少天地间奇异之事,本身更是修行之人的魏老道,也没有想过有可能的异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是让这位魏老道口干舌燥。
就算是体内经脉还未完全愈合,因为自己动用全部星力而隐隐作痛,也是完全没有顾得上。
天底下只听过陷入心魔不可自拔,或者是幡然悔悟的堪破心魔,又或者有高人大德之辈,利用自己的能力帮人将心魔净化,退却。
哪里能看到心魔还能自己停下来的?
要不是柳青现在就近在咫尺,魏老道鼻子里也都是小饭馆的香气,他怕是得给自己来几下大嘴巴子,试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出现。
下意识的把手拿住了酒坛,又是一碗陈酿的‘三月香’倒满,下一刻这甘醇清冽,带着一丝持久不散桃花香气的酒液就灌入了他的喉咙。
这个时候,上一碗的酒劲似乎才涌现了出来,让他双眼模糊了一些,下一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血和精神的波动。
合家欢的香气浮动,魏老道的眼前,也出现了许多心中久久未曾释怀的旧人,父母,亲族,好友。
这么一个外貌耄耋的老汉,一下子就竟然露出了青少年人才有的那种近乡情怯之色。
哪怕是迟玄乐于看乐子,也难免一时感慨。
‘是人,哪里有心中无憾的?’
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了赵天生,此刻他已经解开了与迟玄的‘受箓’状态,气息大减,萎靡不定,双眸却是异常明亮。
似乎精神之上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破和成就。
‘想不到...’
‘第一次实战,你竟然已经烹饪出了真味级的料理!’
‘看来突破三阶,果然是一個大瓶颈!’
听着自家迟姐姐的感叹和惊奇兼备的话语,赵天生并没有在意,反而是一直注意着灶火的程度,分辨着空气里香气的变化。
即便没有了力量加持,但赵天生早已经通透了料理前几境的奥妙,综合下来完成这道料理也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光靠寻常级的食材,烹饪出‘真味级’的料理,这要是放到云梦府城去,恐怕也足够惊起一片骇浪。
可以说,这样的手艺已经足够他在府城独立开设一个食馆,彻底的开宗立派,成为湘府掌祀某一脉的开辟之祖了!
...
‘境界是境界,修为是修为。’
‘不是迟姐姐修为协助,我是没希望让这道合家欢,提升一个档次的。’
赵天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怎么做和可以完美做到,这两件事差着的距离,有时候是天壤之别。
很多时候眼高手低就是这么来的。
他确实得益于前世的记忆,在料理上有几分天赋,可是真将这些东西全部都当成依仗,不能融入这方天地的掌祀修行之道,那就是真是在贻笑大方了。
人家发展了超过万年的体系,凭什么就会比你低级?
如果只是抱着审视,评判和对抗,而不是谦逊的融入了解,取其精华,然后让自己的料理境界升华,那么赵天生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掌祀境界。
对于合家欢这道全家福料理的改造,他自然是占了一半的功劳,可是剩下的功劳,却全部都在借了他力量的迟玄这里。
‘你我之间,还要分别什么嘛?’
迟玄轻笑一下,只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的,这样一道料理,到底能不能让那条小爬虫走出如今心魔丛生的境地。
别看魏老道觉得柳青是已经心魔滋长停滞了,可是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是心魔滋长换了一个赛道,变得更加隐秘了一些而已。
‘就这么相信那条青蛟?’
赵天生感受着迟玄的心念,神色却并无多少波澜,略带温和的笑容浮现于嘴角。
‘我只是相信,每个生灵自己,他们更加愿意走向一个秩序合理的世道。’
‘有那位柳毅前辈遗留下的教导,其实柳青真正的护道者,一直是他从未发现过的自己...’
...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可是那道‘合家欢’的香气不但没有变淡,反而是愈发的充裕。
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小饭馆周遭。
如果不是魏老道提前就做了手脚,那逸散出去的香气,足够让整个小镇的居民都饥肠辘辘的从床铺上醒来。
一道‘真味’级的料理,就是有这样的神奇力量。
而也就正是香气似乎浓得不可思议的时候,赵天生猛地关闭了灶火。
然后稳稳的站在了蒸笼前,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魏老道此时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看不清什么了,倒是那柳青在自己的心界天地之中,似乎已经和久违的父尊,母尊,又一次的坐到了一齐,开始享受那阖家欢乐。
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小小散发着光明的曾经自己,正在不断的被周围越来越不可察觉,靠近得更加隐秘的黑暗所吞没。
“青儿,你想要什么?”
记忆里,永远刚正严肃的父尊却此时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好像画上那些气质和煦的书生,令柳青不禁心生暖意。
旁边的母尊也依旧青春靓丽,美貌非凡,眉眼之内都是对他的宠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孩儿还小,家里可不是有什么就给什么嘛。”
父母无限的宠爱,似乎可以让柳青那颗迟疑惶恐的心一直停留在这里,然而他却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自己的母尊固然慈爱,却是从不溺爱,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
父尊更是常常与他读书学文,讲很多他听不懂的道理,然而那些他不理解的东西,父尊并不强求他一定明白,只是让他记住,然后令他慢慢的看这个世道和道理之间的不同。
‘我...’‘到底在哪里?!’
一个念头横贯以后,四周似乎所有的景象都开始崩裂,父尊母尊的模样破损,那一双眼瞳里还带着令人窒息的哀恸,似乎在悲伤他们的‘青儿’怎么会如此狠心。
然而当他再次回到心界天地之中,周围的心魔侵扰近乎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抵挡的地步。
唯有柳青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道孤灯,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也就是这个时候,柳青父尊柳毅的那些话语,一句又一句的连成了一道金黄色的壁障,把黑暗阻拦在外,如同曾经那一个肃穆严谨,又在背后笑意盈盈的读书人。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千里跬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