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还是死了。
迪蒙盯着理查德眼中最后一抹色彩消逝,迟疑了会儿后,方才踢开脚边破碎的枷锁,起身,又马上坐下。
同一时间,克蕾雅切开了卡拉戴斯的喉管。
不仅如此,卡拉戴斯似风筝般摇曳的躯体节节爆开血雾,于空中被看不见的刀刃肢解蚕食,彻底绝了生的可能。
“亲爱的。”
克蕾雅摘去染血的手套,径自来到迪蒙身前,身体下倾,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上翘。
“在此之前,庭院外的蚊虫我也一并解决了,现在,肃清完毕。”
说完,克蕾雅侧开头微扬起天鹅颈,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轻轻咬着唇,余光也紧贴在迪蒙身上。
作为老夫老妻,迪蒙当然明白克蕾雅现在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要一句爱人的夸赞。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的爱人。”
迪蒙抬手轻抚克蕾雅柔顺的灰色发梢,温柔地将妻子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声道:
“时局动荡,越来越多的苦难者沦为疯子与恶徒,单让你来面对这些,我真是个没用的丈夫。”
“沉疴在身,真不知道我这个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迪蒙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旋即,一双柔荑绕过迪蒙的肩膀,略显强硬的按住他的脑袋。
湿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耳边,温润感触使人不禁遐想那媚意的红唇。
迪蒙无需刻意,也能闻到克蕾雅身上萦绕的淡淡幽香。
香气像是槲寄生和鸢尾花碾作花泥后混在一起,并不浓烈,但很特别,使人无法忘怀。
每每闻到这股香气,迪蒙心头总会不由得一颤,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什么烦恼在这香气面前都将一扫而空。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克蕾雅就是他头疼病的唯一“解药”。
克蕾雅弯腰用行动回应迪蒙,丰润的唇瓣轻轻一触,咬住迪蒙耳垂低喃:
“无需在意,亲爱的,你可以一直依靠我,我们是一体的。”
克蕾雅主动地依偎在迪蒙宽阔的胸膛,对待珍宝似的捧住迪蒙的脸和自己贴在一起,传递温热柔嫩的触感。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近,近的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由于角度问题,迪蒙不会发现此刻克蕾雅眸中的冷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迷离神采。
“我现在脑子很乱。”
软玉温香在怀,迪蒙忽而道。
“乱?”克蕾雅松开迪蒙,关切问道:“头疼病又犯了吗?”
迪蒙摇头道:“不,不是头疼病,我只是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情。”
迪蒙歉意地笑了笑,回应他的,是克蕾雅略显惊讶的表情。
不过呼吸之间,克蕾雅的表情便恢复如常。
“对了,先不说这个,玛尔蒂娜,我们的女儿玛尔蒂娜怎么样了?”
“她没事,就是需要休息几天,待会我会带她去妥善治疗。”
克蕾雅的声音有点冷硬。
即使视线自来到这里后从未逗留在玛尔蒂娜身上哪怕一秒,她还是给出了笃定的回答,对于治疗玛尔蒂娜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
这一切,迪蒙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很陌生。
“我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女儿伤到那种程度,我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她的安危……”
“我还是我吗?”
迪蒙开始思考,并随着思考,愕然发觉自己的疑问牵引出了一堆谜团,聚在身边的谜团还开始分裂,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把他吓了一跳。
这些谜团就像一直囤积在脑子里的角落一样,只是今天才被挖掘!
其中最大的谜团,就是迪蒙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克蕾雅。”
“嗯哼?”
“你说,这世上有比约克镇更好的地方吗?”
“我想是没有的。”克蕾雅淡笑着反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迪蒙问道:“你还记得德里市吗?”
“当然记得。”克蕾雅嗔怪似得瞪了迪蒙一眼,脸上浮现些许怀念,“缅因州的德里市,我们蜜月之旅的第五个城市,也是最后一个城市。”
迪蒙追忆道:“啊,我还记得我们在那儿遇见了一桩怪事,遭到崇拜漩涡螺旋的神秘结社成员的袭击,还好有你在。”
说完,迪蒙接下来话锋一转,沉声道:“可现在想来,这段经历在我的脑子里如同别人的一样,我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小偷,没有代入感,也忘记了自己当时的感受。”
“而且,洛兰真的有缅因州这个地方吗,我为什么全然忘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