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肚子有些鼓,但是削肩细颈看着还有些清癯相。他混迹江湖二十余载,城府大过江湖,一般喜怒不形于色。往常默不作声,眼角下垂目光也跟着低沉,阴鸷如鼠,今天难得一笑,倒像只肥短的猫。胡玲第一次看到他笑,直勾勾看着他的脸不觉楞了神,回过神来慌地低下头去。江总把这胡玲的这一冒失错当成小姑娘对自己的仰慕,他也有自信自己的错觉最终都会是正确的直觉。一神往就计上心头,叫她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了她一打的电影票说:“我这有一堆的电影院通用券,我一直也没时间去看,再不看要过期了。你拿去吧。你们背井离乡到这里来工作不容易,又是一个人,晚上没事不用老加班,别人不说你们很积极只会说我这个做领导的是周扒皮。”胡玲接过票还是有些恍惚,都忘道谢。江总又说:“听说你从公司宿舍搬出去了?怎么了,是宿舍条件太差还是跟他们处不来?”胡玲又摆手说:“宿舍条件挺好的。挺好的。”江总抬眼看着胡玲说:“公司不是学校,职场就是丛林,弱肉强食,有竞争难免有摩擦,这些都很正常。不能跟在学校一样凡事都有人让着你呵护你。所以平常心对待,别钻牛角尖啊,学会融入集体也是一种本事。真有什么委屈,要么别放在心上,要么,可以来找我说。”胡玲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胡玲加班完就会去电影院看场电影,这成了她每天上班的盼头也是她放松身心的办法。看了一阵子她总感觉自己看电影时有人在看她,直到有一次她在电影院碰见江总。
相比于胡玲的形单影只,赵子言还热闹一些。一到周末他就去找陆德明,或者陆德明跟梁月月过来一起去爬山。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对方,从学校到了社会就像鱼从水里到了陆地,才解相濡以沫的个中滋味。
蒋晓川作为陈老师的当前红人,颇有关门弟子的意味,周末必是关门,跟着陈老师拜访客户或者参加他的密训,少有机会跟同学聚聚。
孤山脚下有个破旧的学校,大部分专业的学生已经转到大学城新盖的校区去了,只留下小部分人等着来年搬过去。管理松散,外面的人时常进去蹭他们的球场打球。赵子言他们下了山也会进去打一会儿球,再去旁边的超市买打折的蔬菜鱼肉跟糕点。如果太晚了,到熟食区买三份凉皮一份酱鸭腿对付一顿晚饭也是常有的事情。通常情况是卖条鱼,刚翻肚白的最好,即新鲜又便宜,再买一些蔬菜,哪个做特价就买哪个,做的汤是朱元璋吃过的额珍珠翡翠白玉汤,到了傍晚,白菜跟豆腐也都打折促销价,如果肉燕鱼丸也在打折,就顺道买一点,虽然都是边角料,放在一锅乱炖也强过饭店的杂烩汤。
赵子言租的房间很小,这样的单间是没有给人做饭的地方,房东也不让,每个月收房租时都会看一下租客有无违规的炒作,如果看到谁家在这样的房间里面炒菜就骂骂咧咧恨不能当场劝退。为了能省点钱又吃的卫生一点,多数人还是偷偷地煮,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次租房都用大包装菜,跟夹带私货一样。赵子言的方法就是不设电磁炉跟炒锅,炒菜煮汤做饭都用一个电饭煲搞定,只用一个电器却要做完蒸炸烹煮的事情,需把统筹方法运用到玲离尽致。先煮鱼,热内胆的时候就把鱼洗净改刀,拍好葱姜蒜,跟鱼一起下锅,翻两面不等鱼煎透就放水,调料也一并放进,盖上锅盖到汤汁收得差不多就倒出来。在煨煮的过程中可以洗菜淘米,再烧一壶开水备用。煮完鱼再炒菜,除非是苦瓜或者茄子,其他的蔬菜都是舀出一碟后剩下的直接倒入开水,其他下汤的佐料按煮熟的快慢先后放入。赵子言因陋就简,练就了一手好厨艺,看着毫无条理,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等到最后煮饭的时候才能放下心来,这时生米煮成熟饭了,可以打开窗户把油烟味扇到屋外去。干饭是不用去伺候的,这时候也能好好聊聊天。他们在一起时聊的最多的还是大学的事情,或者就是更遥远的地方与未来,对于当下,抱怨过几次之后就讳莫如深,一周难得聚一次,总不能把气氛弄得很沉重。吃过饭道过别,坐上公交车时,那惆怅对于彼此都是双份的,一为别离,二为明天就要重新上班。赵子言更甚,一个人收拾碗筷时深感孤独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像是永远都无法治愈的病毒,专门攻击落单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张着血盆大口把人生吞了。后来他买了一台电脑,每天煮饭的时候都会打开新闻频道听新闻,不是关注时事,只是为了显得有点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