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言心说：“如果我能跟田家英在一起，哪怕是一万年都不会变心。”

蒋晓川像他肚里的蛔虫，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直接拆穿他说：“你别以为你是什么特殊材料做的。你就是个七情六欲揉成的人，人总善变，然后又碰到这样一个浮躁的环境，更变得有理由了。我们又不像是密码箱，一个密码对应一个箱子，一辈子都不变了。别以为那个胡玲以前那么喜欢你，到了大城市挑花了眼，照样见异思迁。”

赵子言说：“你们怎么都爱说她，乱点鸳鸯谱。你是了解我的，我心有所属。”

蒋晓川说：“那把你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搞过来啊，怕个屌。”

赵子言觉得自己跟一个情场老手谈点感情上面的事情怎么跟对牛弹琴一样，叹口气说：“你不懂得，你不懂得。”

蒋晓川说：“我不懂，我不懂？这又是你们读书人扭扭捏捏欲情故纵的把戏。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老是出不了业绩，就是只会空谈没有实干。你要实干你知道吗，叫过来，用力的干。”他一边说一边加动作比划，双手握拳貌似抓住一样东西，腰部一挺一挺的，猥琐又滑稽。

翁玉娇刚好经过，一脸鄙弃地说：“你们真的很变态，无聊不无聊啊。这是上班的地方。恶心。”

蒋晓川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我说我是叫他好好干业绩你信吗？”

赵子言等翁玉娇走远捅了一下蒋晓川的腰说：“好好干。”

蒋晓川反捅了一下赵子言的腰说：“干你个头啊。书呆子。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学校吃饭。出来了才发现原来食堂的饭菜有多便宜。”

蒋晓川突发奇想要回学校食堂吃晚饭，赵子言笑他这么激进的人竟然也有遗少的遗风，欣然同意。所幸他们还没有脱去学生的稚气，轻易骗过了门卫轻松进入学校。蒋晓川几乎把食堂里所有看得上的饭菜都点了个遍，这种报复性消费多少有点“小人得志”。

赵子言边吃边看着熟悉的食堂环境，睹物思人，想起以前惬意自在的校园生活，当时唾手可得，现在却需要鱼目混珠才能偷偷体验一次，回首往事的感觉就是不管往事相隔多久，一旦触及总是猝不及防，感人至深。他陡然想起胡玲，疑心胡玲远走他乡是因为自己，恋爱未遂的悲伤有时候不亚于失恋，非逃到天涯海角才能摆脱为情所困。怕她遇人不淑，起因是因为自己，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那也是一桩罪孽。这一想就没了胃口。

蒋晓川突然把筷子一扔一抹嘴说：“没意思。食堂的饭只能是咱们功成名就了回来忆苦思甜吃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为了贪小便宜来吃。”

赵子言看着蒋晓川，觉得他年纪不大志气不小，穷且益坚，自己也受到鼓舞。他回去的路上看到田家英家之前开的面馆改成了小吃店，当即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田家英看，学校已是物是人非，这饭店更是物非人非。田家英看到照片先是惊奇，跟着也感慨起来。原先那么迫不及待要逃离的地方现在看来是那么的亲切，现在那么殷切想要回去的地方又变得这么讨厌。亲戚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心眼小，算计就细，锱铢必较，久而久之都是争锋相对，这个地方就像布满了荆棘，让人如坐针毡。赵子言说这真像波德莱尔说的那样，人生就是一座病房，每个病人都从一个病床换到另外一个病床。田家英不知道波德莱尔，但能听懂这话的意思，她现在确实想再换个地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子言马上劝她到他那里去，因为这毕竟是她呆过的城市。这建议当然是藏着私心。田家英也想如果自己要出去，首选肯定是赵子言那里，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熟悉那座城市。赵子言是她接触过最特殊的一个男生，被书本浸染过的人举手投足只言片语都透着儒雅，是洗涤过的那种干净，不像身边那些老乡，早早踏入社会，圆滑还带着毛躁，有城府也透着市井气。原本对赵子言就有好感，分开后更是魂牵梦绕，他乡不是故乡，故乡又这么陌生，自己到哪都是羁旅行役，每天跟赵子言说说话才找到一些归属感，要是能到他那里去，自然再好不过。就是温润如玉才让人感到柔情似水，但是又恨子言这温吞水脾气，说话滴水不漏也就是什么都没说，自己凭什么去他那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一想自己也气不顺，只说再看吧，就道了声晚安，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