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芳心虚了，扭着身子坐下说：“姐你说什么呢？”
赵总也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置，看了看林芳芳说：“那就按你的说，先提他当主管，这个事情我来负责，他帮忙统筹——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玩。我不替你爸你叔看着你，玩出格了我怎么交代？”
次日早会就宣布赵子言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之一，一改原来大客户经理的身份，摇身一变当上主管。看似从“经理”成了“主管”，实际上是升了一级。可见那些扯大旗作虎皮的名号都是虚张声势，越是含金量高的职位名号越简单，宇宙无敌大将军远没有两毛四值钱。子言当上主管算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官瘾，鲁迅说中国人官瘾重，“汉重孝廉而有埋儿刻木，宋重理学而有高帽破靴，清重帖括而有’且夫’’然则’”。身处基层的人总是向往云端的景色，站上去看够了才有资格云淡风轻说不过尔尔。好在子言是克制的，心里志得意满，对外也没有行官势，摆官腔，打官话，偶尔朋友圈里显摆一下带队加班的情景，一面励志一面诉苦，隔着屏幕都透露出满满的职场精英气派。蒋晓川见了给他点赞评论同时打电话祝贺他的升迁，晓川在上海做的风生水起，朋友圈自然晒得更加高调，简直是暴发富的做派，看到子言也有些起色，敢自信满满致电道贺。子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若水还在这里等着。晓川说：“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跟陈世美一样见异思迁，过几天就把她接过来。子言，看你现在做的还可以我就不劝你，不然真想把你也叫过来。这边太精彩了，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一点都没错。”
陆德明也看到子言的朋友圈，但是没有互动。他跟晓川一起离开大学所在的城市，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现状是南辕北辙。原本听老乡说广州做玉的生意赚了不少钱，来了一年发现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各行各业都有神话故事，但不是谁进去了就能成为传奇。人微莫入众，他的朋友圈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月月看到了子言的朋友圈跟蒋晓川的朋友圈，轻描淡写地对德明说：“你那两个兄弟都做的不错。”德明掏出烟要抽，把烟放在烟盒上磕了几下说：“你怀孕，我到外面去抽烟啊。”出去时发现自己的老婆都比自己要强太多了，抽了烟没脸进去，又点上一根。
活动的地点跟合作方赵总已经安排好了，各个展位的价格也定了出来。剩下要做的就是活动的推广跟招商。子言学的是营销与策划，企划部的推广事宜他刚好帮得上忙。白天跑完客户，晚上就回去跟企划部的同事讨论推广事宜。企划部那些人或工于文案，或精于画面，或善于媒介选取，但是没有人能够娴熟地整合成一套完善的推广方案，好比有人会选食材，有人会洗菜切菜，没人会做成一道菜。往常他们都是等着赵总拍板，然后各做各的，子言过来直接把这些活串联起来，不管是对主标语的删减还是对主画面的把控或是对媒体渠道的选取，都娴熟驾驭，俨然营销高手。子言在会上对于核心问题的挖掘，针对这个问题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天马行空不失有的放矢，新颖独特却是实事求是，总能从另外一个视觉让人看清事件的本质，然后如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将肌理结构剖析得清清楚楚。赵总赞许，同事们也认同，方案执行起来就事半功倍。
林芳芳对于这个项目也很上心，倒不是看中那仨瓜两枣，而是重在参与，对于一个游手好闲惯了的人，加班其实是一种乐趣，何况有子言在。她常常以犒劳团队的名义给他们带些奶茶蛋糕，参与进他们的讨论，在会上看子言器宇轩昂地排兵布阵，领略到他的才华横溢，愈发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女人被男人所吸引，通常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最终见分晓于男人的资产。没到最后一步，她眼前能看到的就是他专注的眼神，看他掀动嘴唇侃侃而谈，看他配合讲解时不断调整的手势，不觉入了迷。
散会之后她走上前问他：“你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太厉害了。”子言脸红一笑说：“这个没有什么的，喝酒应酬我不会，但是做这个其实跟大学的时候做作业一样。所以不会陌生，熟悉的东西自然得心应手。”林芳芳说：“分明是你在主持一个会议，但是我就像是在听演讲，真的忍不住要给你鼓掌。”子言继续谦逊：“没有，没有啦，团队的功劳也很大，大家都是想着把这件事情做好。”林芳芳突然毫无掩饰地看着他，子言除了家英还没有跟其他女生这样对视，垂下眼避开又抬眼看着她。林芳芳伸手过去像是要抚摸他的脸，接近脖子时停下了，又在他耳朵下面衣领揪出一块透明胶，说道：“刚才看着你脖子这边有东西还在想是什么呢，原来是透明胶啊。”子言狂跳不止的心随着透明胶的出现而稍微平息下来。林芳芳看着子言脸红如猪肝，暗自高兴不声张，转身走出办公室叫唤其他同事：“大家别走啊，今晚我请客，一起吃夜宵。我知道有个吃鱼的地方很不错。”子言的脸火辣辣的，一个深呼吸，拿板擦擦去移动白板上面的文书，转身收拾着桌上的材料，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心里像堵了一颗太阳般热烈躁动。他喝了口水压一压这不肯落山的太阳，脸上的火烧云才稍稍退去。林芳芳跟精灵一样小跑回来，趴着门框说：“走啊，怎么还磨蹭呢。”看见他还在收拾东西，过去一把拿掉那些纸张丢在桌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相较于林芳芳对赵子言的仰慕，田家英给到赵子言更多是家长的俯视，事无巨细的管束是无微不至的条条框框，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问题少年，恨不能叛逆一回好迎合她对自己的定位。
他开始喜欢上在公司加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