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急得抓耳挠腮,只能说:“可我跟她真的断了。你也看到她叫我不要联系她了。不是我要联系她,是那个功能自动发送的,那个功能,该死的那个功能自动发的。我打开电脑,它自动跳出来,里面有同学也有同事,我没有去注意,一下子就点出去了。我刚好撤你就回来了,我怕你误会就合上电脑。谁知道电脑没有关上。”
“这些重要吗?你现在说这些重要吗?要不是电脑没关上我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谁会知道一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人背着自己的女人在外面跟别人睡觉,然后回来跟我甜言蜜语。我每天身边躺着一个跟别人睡过的男人——你怎么这么脏。”家英不敢去想象细节,但是那些画面不由得跑到眼前,逼得她几近崩溃。
子言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哭泣着碎碎念说:“我很脏,也很不堪,我就是个人渣。比地沟油还脏的人。家英,你行行好,原谅我这一次吧。从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你还在我就有勇气去面对我自己,去面对我以后的生活。你要不在了,我怎么办?”
家英又指了一下电脑大声说:“可我该怎么去面对这些呢?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生活,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奋斗,每天那么晚回来我心疼你在加班,你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心疼过我吗?”子言怯懦地摆摆手乞求说:“我心疼你,真的心疼你。你别嚷嚷,邻居都听到了。”家英哭着说道:“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你干那么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要过面子吗?我现在还要什么面子,我还管邻居干嘛?都来听好了,都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子言一边摆手一面摇头,家英继续着她的控诉:“我也不过是你的一个玩偶而已。可你知道吗?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天啊,我妈妈一直叫我别犯傻,我还是从一千多公里跑来跟你过日子。因为我就觉得有你我才有我的世界,现在天塌下来了,你叫我再去在乎什么?两年了,加上我们认识的时间四年了。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的。可我现在看你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要去找别人。就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有钱比我好看吗?以后你还会遇到一个更年轻更好看的人,你继续见一个爱一个?我就没人追求吗?我就没有受过诱惑吗?我怎么就没动过坏心思?——你不要碰我,把你的脏手拿开。”子言试着去抱住她,听她喝止只好后退。他很快想到了娜拉,怕她跑出去索性退到门口把门关上——这个该死的易普生,给了女人出走的火把,他才应该被绑在高加索山上让老鹰去吃他的心肝,自己跟海尔茂一样,也应该被绑在高加索山上让老鹰去吃他的心肝,如果这样能让家英好受一点的话。电脑的屏幕上又跳出了新的信息,嘀嘀嘀的声音再次刺痛家英的神经,她怒不可遏,一把抓起电脑掼在地上,零件飞溅开来,散了一地。赵子言简直不敢相信,惊恐万状说:“你疯了。那是我新买的电脑!”家英凛然说:“是的,那是你的电脑,以后我们两清了,你的不再是我的,我的也不再是你的。你做的饭菜我死了鬼都不会回来再吃一口的。你说我疯了我就疯给你看”说着把桌上的饭菜也全拨下去,调羹碗碟都摔碎了,新菜滚到地上立地成了残羹冷炙,桌沿汤汤漓漓流着余味。赵子言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已经放弃了所有的防线,也放弃了所有的顽抗,看着天花板哽泪入心,低下头时心盛不下的眼泪溢满眼眶,顿了顿说道:“家英,我求求你了,我纵然千错万错,也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义上给我一条生路吧,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你给我个机会吧。你走了就是让我去死你知道吗?”
田家英拿出了以往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说道:“你数学比我好,所以能把你的爱情分得那么精确,爱情是你做成一式两份的,现在它就死有余辜,你也死有余辜。”
子言抢前一步捶着胸脯问说:“我也死有余辜吗,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高兴,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
“你说这话你很有出息吗?”
“你们都是这样绝情。”
家英冷笑:“你们?——你现在知道是谁绝情了。你们?赵子言,你真他妈是个混蛋。”
子言直接跪了下来说:“家英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同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别离开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你,我求你了。我对你是真的,就只对你真过,你能感受到的是吧。我真的一无所有了。我本来也一无所有,有了你我才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美好,不要让我再回到过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现在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真恨你不能再可怜点,你还叫我同情你,如果你也同情我的话,就不该让我承受这么多。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让你变成我,让你感受一下我有多痛苦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我想不出还有比这更伤人的事情了。”
子言苦苦哀求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答应改,什么都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的,我会用我一生去弥补的——”
家英仰起头哽着泪,良久说道:“对不起,再见。”
家英说着回身去收拾她的衣物。子言见家英真的要离开慌张起来,像瘾君子闻着鸦片的味道一样扑过去抱住她道:“我不让你走,我怎么都不让你走。我求你了。”两个人重重撞到衣柜上后摔倒在地。家英野兽一般拼命挣脱开他,抓住他的头发掀起他的脸喝斥道:“你敢推我了。你给我松开。”子言不管自己的头皮有多痛,只顾摁着,也不说话,家英揪起他的头发往上提起好凑手照他的脸狠心抽了几下,歇斯底里叫喊着:“松开,你给我松开,王八蛋赵子言,你给我松开。当骗子不够你还想当强盗吗,松开,你大爷的,赵子言。你大爷的。”赵子言被打得整个脸热辣起来,泪水不住滚下来,还是抵死摁着,奋力把她推到墙角,怕压不住抓着床脚把床拖过来让脚能够得着好发力。家英动弹不得,就去咬他的肩膀,看见他嘴角有血流出来,自己刚下口又松开了,只用手去捶他的后背,不好用力扑棱棱打了一阵也停了,死灰的脸显示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抚摸着赵子言的背说道:“子言,你别这样,你松开我,让我好好跟你说话。”见他真的松开了便忍着背部的疼痛撑起身子,看到子言泪眼婆娑,鼻孔翕开,铁青的脸又被暗红的指痕分割成一块一块,心更挤紧作痛,拥他入怀又捧起他的脸说道:“你别这样,子言。我弄疼你了,你也把我弄疼了你知道吗。松开吧,你知道我到此时此刻也还深爱着你呢。真的,当我那天去宿舍找你的时候就认定你了,你那时多腼腆,你稍微主动一点我也觉得挺可爱,心里想怎么有个大学生这么傻呢。没跟你在一起我多骄傲啊,大你四岁,按周岁还是大你四岁,就是你姐姐。过来跟了你就感觉到矮你好多,又觉得老你好多,就跟老妈子一样伺候你,什么都是顺着你的意思,一直小心翼翼的,我妈说男人就是要顺着,要给足面子,要管好胃,才能留住心,在外面我也夫唱妇随的。就是想不出我还有哪里能做得更好一点,也许我不好,没读过几年书,不会像你们那样聊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只能做到这样了,想着努力让自己更好一点,不让你嫌弃。”子言泣不成声,只顾听只顾摇头。家英继续说:“也许是我真的配不上你,你总是笑话我穿的太土,还小气抠门,我承认我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大方不到什么地方去,其实我省吃俭用抠下每一分钱,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但我扒心扒肝的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你却一点也不珍惜。你说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什么都给不起了。我真的再给不起了,子言。”子言仰望着她痛哭流涕说:“你别这么说,你别这么说家英。是我不好,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你打死我好了,就是别离开我,求你了——”家英继续说道:“我也想不通,以前多好,你带我吃鱼,跟我讲那么多故事,带我爬山。是什么时候让你变了,变成现在这样。本来都还好好的,说着要回我家见我妈来着——我电话都打了,东西也买了。我妈很高兴,她很高兴的。现在去不成了,去不成了。”子言固执地叫道:“去得成。家英,去得成。”她擦干泪渍又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换了质问的口气一脸坚定道:“子言,你说你是深爱我的对吧,你说你会为我做任何事情是吗?”子言看到了转机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一样答应着:“当然,当然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说的,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都愿意做,只要你说的,我都去做,我愿意去做,做什么都行,真的。”子言复又落下了泪,滑过脸颊汇到下巴聚成豆般的珍珠一颗颗汹涌地掉到衣服上又侵染进去。她也再次泪流入住,慢慢推开子言说:“不用了,就一件事。放开我,让我走。我怕成为我妈。我不想跟一个跟我爸那样的人在一起。我害怕。”说完推开已经瘫软的子言便站起身来。转瞬即逝的希望让赵子言踩空了一般一下滑落深谷,摔的粉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挽留,他知道家英的心已经冻成冰了,哪怕是捂暖了也会化成水流走。只在家英起身的时候本能地抓一下她的手。家英只拿自己的手机跟钱包,披上外套就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