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内。
紫禁城如今形同虚设,嘉靖帝十余年不上朝,议事也搬到了西苑。
西苑的大殿左右,如年前一样,摆上了两排紫檀木长案。
司礼监四大太监和内阁五大阁员各自站在左右。
大家都在等帷幔里传来的那一声铜磬声。
此时正值酷暑,北京城最热的时候,殿内之人,汗水皆从额头滴下,后背已经湿透。
不同于腊月时的争吵,这时无论是司礼监,严党,清流都静的发奇。
只听见远远蝉鸣声。
精舍的纱幔后,终于传来脚步声。
嘉靖面容冷漠地从后面走出。依旧穿着厚厚的淞江棉布大袍。
没有风,棉袍无力地垂落着,看不出飘飘欲仙的感觉。
裕王跟在嘉靖后面,这让大殿里的九人陡然一惊。
自嘉靖次子朱载壡死后,嘉靖便严格执行两龙不相见的谶言。
与儿子能不相见就绝不相见,哪怕要见面也是在其他人都在场的地方。
像这般私下见面实属罕见。
众人心中忧虑,到底是什么事情,已经能让嘉靖帝不顾谶言。
“吾皇万岁。”
由严嵩带头,九个人都在自己站立的位置跪了下去。
裕王跟着嘉靖,在他椅子的左侧低着头站住了。
“都起来吧。”嘉靖的声音有些沉闷。
“万岁!万万岁!”九个人磕了头都站了起来。
“严阁老坐下吧。”
严嵩年事已高,每次议事都会被赐座以示恩赏。
但这次严嵩拒绝了,他语气沉重说到:“国事沉疴至此,一误再误,以至于内忧外患,都是我等失职,臣身为首揆,愧对君父。”
“臣还是站着说话吧。”
“朕几十年玄修,最不喜欢的就是讨论朝局,今天我们只讲一件事,那就是,父子。”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着殿前的裕王。
同时,一家父子两阁老的严嵩严世藩,干儿子满皇宫的吕芳心中漏了一拍。
“严世蕃。”嘉靖点名。
严世蕃赶紧跪下:“臣在。”
“严阁老也八十多岁了,扶你的父亲坐下。”
严世蕃赶紧扶严嵩坐下,严嵩见状也不再坚持。
“你们也看见了,朕今天把儿子叫来,不是来议论朝政的,就是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这父亲和儿子的关系。”
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中式父子的关系,是君臣,是主从,是朋友,只有父亲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才是父子。
嘉靖与裕王是君臣,也是父子。
但大殿里的人都清楚,嘉靖既然讲父子,那就不是单纯的议论父子关系。
而是意有所指,至于指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没底。
“朕一直觉得,什么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内阁首辅都不是天底下最难的,这天底下最难的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