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对纽约的印象极其恶劣。
从垃圾堆里醒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让他心情不佳,愠怒的情绪始终徘徊在他的心头。他的无名怒火一半来自于自己的失态——哈利·奥斯本的礼服已经破损不堪,他看起来比难民还要难民,更别提垃圾堆里睡了一夜之后的酸臭;另一半则来源于某种使他心情沉重的事情,他做了一个梦,关于一个叫卡玛泰姬的地方。
至于上学迟到这种事情,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少上一天学也不会死,学校也不会因此开除他,他只需要明天去乖乖认个错,然后保证不会再犯就行了。中城中学就像这座城市的缩影,只要能为学校提供利益,哪怕是最肮脏的事情也可以被允许,他目前还算是保证升学率的一员。
他站了起来,分辨不出来自己在哪个街区,他也不需要分辨。不远处的商店里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蒙面男子提着一个大袋子器宇轩昂地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拎着半米长的铁棍,大袋子的一角露出了薯片的标识。劫匪走得闲庭信步,丝毫没有紧迫感,就像是在自家冰箱里取出来一袋雪糕一样平常。
而街道的另一边,两个白人对着一个黑人女孩拳打脚踢,女孩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弯腰躺在地上,抱着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岁。街道的两边都有不少人驻足观看,就像是看在马戏团的演出,显然两处演出让他们目不暇接。
热闹的街道和正午的阳光都改变不了苏秦的情绪。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座城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这的混乱和割裂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劫匪恰好摔一跤把自己摔晕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把东西还给店主,可以得到三美元左右的酬谢,五美元也不一定。他就不用顶着臭烘烘的衣服像个流浪汉一样徒步寻找到能回艾姆赫斯特的路线。这样想着,一声乌鸦的鸣啼在心头响起。苏秦还没反应过来,劫匪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直挺挺地摔倒在了他的脚边,大小食物散落一地。
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拿了四美元的苏秦决定花三美元就近找个澡堂。结果澡堂的老板又让他不爽,已经完全秃顶的白人老头嫌弃地咒骂着他,甚至没有安排拉丁裔的女孩来为他服务。他倒不是很在意拉丁裔的女孩,但其他客人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只稀少的猴子,而其他拉丁裔女孩对他也是敬而远之的眼神。
于是他希望他们的眼睛可以不要那么好用。没几秒,接二连三的嚎叫和咒骂声就响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花洒突然被开启,躲避不及的人们眼睛被水流激了一下,这要痛好久。
在花了最后一美元买了最便宜的短袖短裤后,苏秦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点。虽然不高贵,但看上去总算体面了点,他可没有勇气成为街上光着身体到处游荡的人的一员。
穿过的巷子更是脏乱不堪,一群黑人正在殴打刚才的两个白人,那个女孩紧紧地抱着另一个黑人女孩。这个女孩很高,大概超过了一米七,留着很酷的爆炸头,蓝紫色的冲锋衣让她看上去像是某种精英人士,银色的耳环则十分时髦。可据苏秦所知,纽约甚至整个美国都没有几个黑人精英人士,林肯虽然签下了宣言,但马丁·路德·金的死亡将黑人推向了另一个极端——黑人确实不再是奴隶,但最多也就到了家庭宠物级别。殴打黑人和踢路边的野狗没有区别,也同样会遭受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