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瑜惊到默然,修行界太平已久,更何况是天下三大正道天师道府,几年来斩妖除魔折损的弟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日多。
苏木沉坚毅说道,“我天师道府弟子分驻中州一百零八城,护卫中州不遭邪灵妖兽侵扰,自他们入道府修行,便已做好以身护道的准备了。”
常伯瑜哑声道,“天师道刚正之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伯瑜敬佩至极。这次邪门显然有备而来,苏兄千万多加小心!”
苏木沉咬牙切齿,恨声道,“这次之后,已有多位龙虎山长老与师兄分别进驻各大城府,若是妖人再来,定叫他们在道府雷法下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常伯瑜应是,又想起上宁的护府灵阵,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仍与苏木沉说了自己无生门矮个师兄二人交手始末。
“原来是常道友你开启了灵阵……四大邪门此次诸般调度,各种情况皆有设计,看来是不甘寂寞,想要再掀起风雨了。”苏木沉沉吟道。
“对了常道友,与你一起的那个孩子,当日便醒了,我们曾与他说起魏府中情况,但他始终不信,坚持要回上宁去。
我想你以命护佑那孩子,便将他留在府中……具体如何,还是你来说明吧,他便是在你隔壁。”
说罢,苏木沉起身拱手,“此时各道府力量空虚,府中仍有诸多事务,先不打扰了。”
常伯瑜送苏木沉出去,略一思忖,转身出门寻找魏平渊。
魏平渊的房间紧挨着常伯瑜,只是门上多了一层禁止外出的小禁制。
常伯瑜心中想着,“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坚持要回上宁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黯,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一天之内失去所有家人,料想是谁都受不了的。
他伸手抹去禁制,略一推门便是一滞,没想到魏平渊正背靠木门,坐在门口地板上。
魏平渊感觉到有人来了,带着怒气立马站了起来,正待开口,便看到同样穿着道袍的常伯瑜。
魏平渊本来带着怒容的面孔,看到常伯瑜后一张小脸便绷不住了,面容变幻间,泪水瞬间充满了双眼,一下扑过来抱住常伯瑜。
“道长哥哥。”魏平渊边哭边喊,“他们说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家没了,还不让我回家……求求你了,道长哥哥,你带我回家见爹和娘啊……”
声音撕心裂肺,一个孩子委屈、恐惧、愤怒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
常伯瑜多年修道,面对这个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去幸福家庭的孩子,心里充满着愧疚和后悔,若是自己能早来些,若是自己术法再强些,若是自己多在魏府留下一些布置,或许这个孩子和自己都不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可惜没什么如果。
常伯瑜蹲下身子,摸着魏平渊的头安慰着他。
他知道这孩子面对如此聚变无法接受,只是轻声说道,“平渊啊,我带你回魏府。”
魏平渊扬起泪哗哗的脸,看向常伯瑜,用袖子边擦眼泪边说,“好!”
虽然一直在擦,但他仍然止不住泪水,他抓着常伯瑜的袖子,抽噎着说道,“我不修仙了,我要回家和爹娘在一起!”
常伯瑜黯然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稍等,等我去收拾一下就回来。”
魏平渊并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紧紧抓住常伯瑜的衣服不放。
常伯瑜叹了一口,带着魏平渊出门寻找苏木沉了,向苏木沉解释一番后便提出了离开。
苏木沉将魏平渊这几天发病时的药丸交给常伯瑜,又送了他一柄代步飞剑和调理内息的丹药。
随后苏木沉又交给常伯瑜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魏平渊这几日里用来调息体内阴阳的丹药,是我府中前辈炼制,你且拿好。”
“多谢苏兄!”常伯瑜收好,又带着常伯瑜向天师道府众人做了道礼。
“山高水长,来日相逢!”
常伯瑜知他们此刻事务繁多,不便再多打扰,说罢便带着魏平渊御剑飞往上宁去了。
魏平渊虽对御剑飞行仍感惊奇,但此时他心乱如麻,倒是也没有昨日那般开心了。
常伯瑜御剑之速不算快,更况且他身受重伤,只能边飞边走,上宁与北阳不过百里,足足走了三日才到。
百里外的北阳天气尚可,但上宁此刻却是乌云蔽顶,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常伯瑜挥手用灵力护住头顶,才让二人不至于淋湿。
常伯瑜带着魏平渊再次拜访了天师道上宁府,只不过这次,其中诸位天师道弟子均是草木皆兵,随时准备出手。
魏平渊看不到天师道府,常伯瑜以双指运起灵力在魏平渊眼上一抹,度去了些许灵力才让魏平渊看到了偌大的上宁道府。
天师道府众人在确认过重华令信后,叮嘱了几句就放他们二人进城去了。
二人一起进城,但魏平渊却越来越激动,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朝着魏府跑去,常伯瑜也紧紧跟着。
等魏平渊远远看到魏府门口站着官府捕快官兵,他猛然停下脚步,
自从魏平渊在天师道府醒来,听得其他人的说法,他本就将信将疑,看到自家门口如此景象,心中对天师道府众人说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常伯瑜目力更佳,看到魏府门口大片的血迹,不忍让魏平渊再看。他对魏平渊说道,“还要去吗?”
魏平渊在阴雨中站定并没有答话,冷风吹动他身上的衣物和勉强扎成发髻的头发,就像一棵无依无靠的小草在风中飘摇。
看到魏平渊的肩膀开始微微抽动,常伯瑜轻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魏平渊用袖子抹了抹脸,快步走到魏府门口,雨水打在地上地面仍有殷红,魏平渊绕开殷红走至大门处,被两个官兵拦下。
“小道士,此处乃命案重地,不得擅入!”其中一人道。
魏平渊听到“命案”二字,眼泪又要涌出,他喊道,“这是我家,怎么可能有命案呢!你们找错地方啦!快走开!”
说罢便要去推门。
守门二人虽然不知道此事是修行者所为,但确实知道魏府上下均被屠戮,但魏员外的儿子并没找到。
二人略一商量,一人回去禀报官府,另一人只是让魏平渊等着。
见如此情形,常伯瑜走上去捏了个法决,那守门人便双眼迷离,开始恍恍惚惚。
常伯瑜看门上贴着封条,带着魏平渊纵身一跃从墙外跳进府内。
魏平渊哪里想过尽自己家还需要如此,心中更是委屈。
但他睁大眼睛定眼一看魏府内,心中又惊又惧,一颗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内跳了出来。
在蒙蒙细雨中,小院石板地面上处处殷红,墙壁,房屋的立柱上溅满了点点鲜血,他再往屋内看去,那鲜血没经过雨水的冲刷更为鲜艳,飘散着魏平渊从未闻到过的残忍而痛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