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斯和凌歌被安排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里，都是豪华的单人间。凌歌取下背上的剑，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被称作米儿的姑娘手脚麻利，很快给凌歌带来晚饭和茶饮。

风息城比迪尔镇繁华得多，食材与烹饪方式也更多样，单一道香煎鹅肝据说就用了十四道工艺，凌歌尝了一口酱，根本分辨不出里面用了什么材料，偏偏又香得令人大吞口水。

凌歌吃得不算慢，米儿就在一旁为他添茶。

“米儿，刚刚听琳娜的话，你也来自森林，你也是精灵么？”

米儿沉默了。同时藏了藏自己的手。

许久没听到少女回答，凌歌停下叉子，抬头看了看她。

“算是吧。我妈妈是精灵。”米儿尴尬地笑了笑，又手忙脚乱地抓起茶壶为凌歌添茶。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了。

凌歌识趣地不再问了。米儿的肤色比精灵黑一些，头发也是灰白色的，而不是精灵的淡金色。“绿”之树说过，这是因为光元素不再眷顾不纯的精灵之躯，被光元素背离所致。

他这时记起森林中巨树与藤蔓讲述过的故事，在他出生前，一支兽人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闯入了尤格多拉希尔森林，他们向“绿”之树祈求力量，“绿”之树没有回应他们，他们的首领恼羞成怒，命令手下肆意损毁森林，又侵犯住在森林中的精灵，那些兽人很快被精灵们赶出森林了，可是兽人在精灵身体里播下的精种慢慢长大。那些孩子出生后得不到精灵的承认，就连他们的妈妈对他们也怀有恨意。他们一旦可以自理后就被赶出森林，再也不被允许回到族群里去。

精灵是不愿离开家乡的种族，无法返回家乡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他们因而得名——流离精灵。

与此同时，半精灵还代表着另一种身份——幻想种。

凌歌不知道该接怎样的话，他举着叉子，有些失措。

“您不必替我难过，”米儿笑笑，“我离开也好，毕竟我是不被所有人期待的生命，也象征着耻辱。看见我一次，妈妈就会难过一次。”

也许是从来没有机会跟人聊起这个话题，所以米儿话多了一些，“我一点儿也不恨妈妈，也不想见她。我离开森林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森林什么样了。”

凌歌还是沉默，塔尔斯说过，不问自答的话都是最想说的话，通常都会以谎言的形式说出来。所以凌歌知道米儿恨她的妈妈，也想见她，她离开森林至今不知过了多少年，没有一天不在回想森林的样子。

这饭哪还吃得下去啊，凌歌叹口气，把叉子轻轻放在盘子上。

叉子撞击盘子发出叮当一声脆响，米儿如梦初醒。她慌得脸都白了，赶忙打量客人的脸色，看凌歌是不是不耐烦了。

“森林现在啊，跟你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凌歌没有不耐烦，他让白发的女孩坐在沙发上，又飞快扯一张餐巾擦了嘴，边擦边说，“银翼的精灵一族迁出了森林；有少数兽人族在森林的另一端定居，和精灵相安无事；圣阶的武器相继又有几柄觉醒；曾经枯竭的蝎河重新有水盈满；信鸟重新回到了森林筑巢；绿之树倒是仍然和很多年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米儿静静地听凌歌讲述森林的变化，这时她忽然扭过头去，用手背抹一下眼睛。

凌歌不再说话了。他看看双肩轻轻抖动的米儿，从辟成空间里取出一条手帕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