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经过一段旋转扶手楼梯,就是出口。
阴河舞踏出这栋此后被称为『封人渊』的白色高塔建筑,不热但明亮的阳光,照得离去之路的两旁树荫通透,一群脸色苍白、眼睑深陷的消瘦病人在树荫下望着他,在阴河舞和这群病人之间,有一方灌木丛里点缀了几朵黄花的花坛建筑遮掩了视线,但阴河舞就是确信看见了那树下的病人,一起扭过头,就那么无神、淡漠地盯着他。
不得不说,白日不拍鬼片是有一点道理的,如果是在午夜,就这么一群病人,什么都不用做,都能骇得人毛毛的。
但现在,阴河舞只从他们眼神中感受到一种悲哀,那种麻木,阴河舞只在周树人的书里管中窥豹过。
或许是生活在‘吃饱年代’的同情心作祟,阴河舞问袁夫,“他们是什么病人,怎么看着像是救不了,只能放任等死一样?”
袁夫自觉落后的身影上前,点头哈腰,才道:
“神子,他们是下城区人,在下城区的医疗所里,他们是被宣判了各种病亡死法的无药可救之人,但在这间中心区的什印医疗院,他们即便是一具尸体,只要还没凉透,什印医疗院也能救活。”
听得出来,袁夫很自豪,但阴河舞更在意,如此大的医术差距,到底是为什么导致的?
“什印医疗院,从医师到手术器材,一直都是最好的,但是殿下,它唯一的缺点才是下城区人半死不活地遥望的原因……”
“是它太贵了,对吗?“
阴河舞的话音,像是森林晨雾,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冰凉。
「世界上,唯一的绝望病症,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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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河舞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幻象,这只是幻象,我在扮演角色而已,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节外生枝。
阴河舞不知这般催眠了自己多久,等回过神,袁夫指着一座镶嵌了许多暗色玻璃、四角有尖尖的建筑,“神子,到圣教图书馆了。”
“……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
冯·诺·兰蒂斯跪在黄衣颤吟的神像之下,教堂穹顶的彩绘玻璃投射下几条光柱,恰好落在颤吟神像的头顶、神像黄袍下滑腻触手缠绕的一本无名之书、以及……跪着的冯·诺·兰蒂斯。
无人的教堂,新鲜空气,窗外的鸟鸣,一人享受的日光,没有信徒前来忏悔罪孽,不去想教堂的今日运营成本。
此刻,兰蒂斯心里达到了一种欢愉的状态。
他很享受这份忙碌中的难得安宁感,教堂里的神职人员也都知道兰蒂斯牧士的这个小爱好,不会在每月的第13天打扰牧士的祷告仪式——这是兰蒂斯为了单人独处对外人宣称的理由。
“颤吟的黄衣神啊,此地无人,我想阐述一遍自己的罪过。”
这是标准的告罪仪式开场白,但兰蒂斯没有一丝尊敬地低头俯身,以示感谢神的聆听。
相反,兰蒂斯昂着头,即便是跪着,他也要死死盯着这尊黄衣神像的一片模糊的面庞。
“首先,我并不信奉您,每次被您的信徒找上门来告罪,我都有种窃取了教义解释权的愉悦感。”
“其次,我也不喜您的那些龌龊信徒,在他们诉说完自身罪孽后,我一直鼓励他们多来倾诉,其实是为了搜集他们的荒唐事。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每三五年,我就要在下城区丢失一本只剩这些荒唐事的笔记,对了,我没用某人这种写法,我还指名道姓了。”
“当然,这些风流艳俗又肮脏的笔记,对我没什么好处,但一想到,他们这些平日里正义凛然的贵族们,想逮捕暴露了他们好事的元凶,但却始终摸不到我留下的犯罪痕迹,我就很惭愧。”
“惭愧我生于黄衣教派,不能亲手推翻这些朽烂的、愚蠢的贵族。”
“再次,我要说一件小事,下城区的雅各布一家死了哥哥,您知道的,我是下城区调来的优秀牧士,与下城区人有着深厚联系,今天,我看见一身补丁亚麻布衣的小雅各布前来,神色拘谨地进入教堂,心里就有了预感。”
“但是啊,小雅各布却笑着安慰我说‘哥哥死了,实际上是脱离了苦难,哥哥的命很好’,当时我就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