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在听徐一鹤讲完此二十多年前,发生在三公主和徐云汀之间的这段旧事后。
越听越暗自称奇,但越听这心中疑惑也是越多。
李墨愆现下对徐一鹤已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急切问道:徐先生,依您所说,当日是有人指示司马常山向您暗示用这李代桃僵之计,才保下孙儿性命。依您看,这背后之人是谁呢?墨愆认为,这隐藏在背后之人才是整件事情关键。
徐一鹤听李墨愆自称“孙儿”。
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这色。
这一丝欣喜也是转瞬即逝,旋即叹道:司马常山启程京城时,我也曾再三追问。无奈其不肯吐露半句,还声称,此事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来听说司马常山回京后,在朝堂上不顾得失,为你父亲和两位公主求情,却因言获罪,被贬东疆七年。算来,我徐家也欠他一个人情。
一直坐而不语的孙瞎子,此时终于说话了:依瞎子只见,我想徐先生此来,并非全为这尘埃落定之事吧?今日徐先生可是在众人面前说过,还有一件大事,关系北荒镖局和徐家的生死存亡。现在请直说了吧!
徐一鹤看了一眼焦急的众人,又是沉思良久,方才缓缓说道:孙师傅,可知当年鹿夜皇室为何要集合天下能人异士消弱这鹿野四大家族吗?
孙瞎子说:鹿野国在立国之时,四大家族曾倾家族之力助之成事。因而,先皇帝封四大家族之首为东西南北四侯,各领一片封地,各个位高权重,世袭罔替。且各家族都有向朝堂推荐贤才之权。当时,除徽州徐家婉拒封赏,其余三家都举荐自家青年才俊入朝为官,渐各成朋党之势,皇家必是忌惮于此,才有如此对策吧。
徐一鹤微微一笑道:非也。孙先生所言,只是那皇家对外托辞。三大家族虽各有封地,但除了司马一家有将领统兵,在朝为官者多为闲职,并无特别实权。鹿野皇室之所以未经二世,便急于消弱四大家族,实为当时前朝高僧慧性大师在皇家寺院坐化时的一句谶言。
孙瞎子一愣:是何谶言。
徐一鹤道:当日前朝国灭,彗性大师在皇家寺院中严拒鹿野国师封号,坐化前曾有一言——
鹿野立国,杀伐太重,将受天谴,享国运不过甲子之间。最后必被取而代之。此事就连皇家之人,也知之甚少。
孙瞎子闻言大惊:那徐先生如何得知如此机密之事。
徐一鹤黯然道:彗性大师和先祖一母同胞,其坐化前曾修书警示,令徐家拒受封赏,断绝和皇家的一切联系,才是自保之策。但万万没想到,终是免不了此一劫。
李墨愆听得一头雾水:徐先生所说之事,越来越离奇。墨愆想知道,这和您与我北荒镖局的两年车船之约又有何关系?
徐一鹤不再言语,只是拿起手中茶盅,将杯中茶水泼于地上。
只见杯中茶水在地上绘成四字:取而代之。
众人见此,皆大惊。
徐一鹤正色道:如今鹿野皇室姜丰浩随仍居帝位,实已昏老糊涂,沦为傀儡。老太后薨后,这皇家大权已落入大公主手中。大公主表面上只是随那不花大师念经礼佛,不问皇家之事。实则野心极大。而那不花大师也不是别人,正是彗性大师的弟子青宣和尚,彗性大师坐化后。鹿野皇室下令屠寺,不知怎的让青宣逃脱,后改法号不花,投在大公主门下,专为其出谋划策。当时三公主在徐州之事也是其一手策划,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除掉太后和皇帝最喜欢的三公主和六公主。
徐一鹤条分缕析,众人皆为之惊叹。
他继续说道:这二十年,徐氏家族内部纷争不断,年轻一代可用之才日益减少。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当年将墨愆送往北荒。目的是帮助他规避家族内部斗争,以及避开皇室对徐家的严密监控。北荒之地资源丰富,木材和矿产储量充足,白鹤山更是黄金矿脉的所在地。我与北荒达成三千镖车、百帆镖车的约定,一方面是为了考察墨愆是否具备重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筹划未来。
孙瞎子称:现今为天元57年。回溯至鹿野建国之初,仅一年光景,先帝便离世而去。年仅七岁的姜丰浩继位,国号为天元,至今已然历经57载。倘若慧性之言得以应验,那么鹿野……
徐一鹤不等孙瞎子说完,截住话头道:据我所知,皇家各州兵马正在暗中调动。边防驻军全部换将,司马家兵权被解。一夜之间,浔州王家,岐州司马,殇州贺家,三大世家在京官员家眷皆已下狱,沦为人质。大祸将至,岂能坐以待毙。
李墨愆质疑道:徐先生,此等消息是否确凿,为何您能对皇室事务如此洞若观火。
徐一鹤闻言,便朝门外喊道:仆先生,请入内说话。
徐一鹤所提及的田先生,即是庖丁老田,也就是仆若田。
仆若田踏入门内,逐一施礼后坐下,提及往事:昔日,三殿下与徐二公子入京之后,一位沦为天牢之囚,另一位则被软禁于隆恩寺。我历经艰辛,方才与三殿下取得联系。受殿下所托,连夜快马加鞭至徽州寻找少主人。然而,徐先生已先行带领主人离徽。加紧行程,才得以赶上徐先生与主人,一起定下这二十年筹谋之大事。多年来,我在北荒镖局隐匿身份,一方面为保护少主人、照顾起居;另一方面也是协助徐先生于鹿野诸州构建消息网络,密切关注各方动态。
说完,仆若田再度起身,向葛老镖头再施一礼:长久以来,仆某隐瞒真实身份,委实不该,还望老镖头谅解。
葛老镖头急忙挥手回应:所言何处。田先生初至北荒镖局,我便察觉您非同寻常。况且多年来,您悉心照料愆儿,如同己出,实属难得。理应是我向您道谢。
仆若田听葛老镖头说到“如同己出”四字,不禁尴尬,但仍然直言道:仆某已是残废之身,人间再不骨肉亲情,若李总镖头心里和仆某有这情份,是某天大的福分造化。
徐一鹤将各种干系一一为众人说清释明,已是三个时辰后,天色黑透。
议事厅灯光摇曳,正在酝酿着改朝换代的大事。
徐一鹤站起身来,询问葛老镖师:老镖头,当日我曾于血月洞留给墨愆的东西。您可令人取来。
原来,当日徐一鹤留下的东西乃七口玄铁铸成的箱子,每个箱子皆通体乌黑,上有各种山川大河、奇禽异兽的图案浮雕,但都不尽相同。
箱子各个似有千斤之中,需十余个镖师用皮绳束了,才可杠抬到到这镖局议事厅,此刻整整齐齐摆放于大厅正中。
箱子都用一把硕大的铜锁锁着,就那锁,看着也得有几十斤分量。
待镖师们退下后,葛老镖师在众人的注视下,旋动议事厅主座下的机括,一扇暗门缓缓开启。这暗门,不仅孙瞎子、仆若田未曾知晓,李墨愆亦是首次目睹。
见众人面露诧异,葛老镖头解释道:当年徐先生所交付的事,干系重大,我不敢怠慢,因而连夜设计了这暗门暗室。
葛老镖头唤李墨愆:愆儿,这暗室中有一锦盒,里面是开启这些箱子的钥匙,你速速取来。
李墨愆步入暗室,点亮火折,发现室内仅有一黄色锦盒,内藏七枚形状各异的铜制钥匙,确实再无他物。离开暗室后,李墨愆将钥匙递交至葛老镖头,葛老镖头再将其转交给徐一鹤。
徐一鹤双手接过钥匙,抚摸良久,语气颇为凄然道:这七口箱子里,尽是我徐家七绝之术的精髓所在,愆儿你去打开吧。只需将钥匙上所绘图案对应箱子上的相应兽形,即可开启铜锁。
说话间,突然,有一口箱子中传来阵阵刀嘶剑鸣之声,令人头皮发麻,而那箱子随无外力,却自己震动不停。
徐一鹤忙说:大家莫慌。
随即走到箱前,轻叩那封箱的铜锁,箱子里才渐渐没了动静。
徐家以七绝著称,在前朝便是名门望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