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刘一手反应,语速如珠:“你少时家境小康,父母和睦,手足情深,自从你父亲亡故后,你母亲再嫁未遇良人,所以你小小年纪便要闯荡江湖,剑走偏锋,去赚一些不那么见得光的钱财。”
刘一手心下一惊,硬撑着阵仗,身子却还是微微轻颤。
白衣相士接着给刘一手相面:“你现下心里筹谋了件大事,因和你继父有关,但我劝你先忍上一忍,此事天时地利人和,这诸样,你都不占呢,非得星象变换或贵人相助,你的大事才有成算。”
刘一手原是来踢馆的,不成想被人反踹一脚,心里不由惊慌,快速粘回白胡须,警惕的看向白衣相士:“好,既然你懂金点的门道,也通易经八卦星象,江湖人说‘腥加尖、赛神仙’。咱们明州城小,不知高人道号尊称?此来明州又是为何?”
白衣相士英眉微挑:“你不是同道中人吗?那这些还需要开口问吗?你为何不帮我算上一卦?”
“可以啊,当然可以算啊。先说好,我的卦金比你便宜,且童叟无欺。全明州城里都是一样的标准,算穷通寿夭八个通宝,算衣食俸禄十个通宝,算前程姻缘我回赠你一卦。但是我不能在你的地盘上抢你风头。”刘一手定了定神,越发镇定:“出了药铺往西直走,水码头和乌衣巷的交界,半山墙下,随时恭候。”
刘一手说完,便起身离开,急匆匆出了铺子。
这时,一身英气的御史皇甫惟明从后堂走出,进了隔间,径直走到白衣相士身边:“你这卦摊办的真好,我在外面七八日跑断腿打听来的消息,倒不如你这里半日来的靠谱。”
白衣相士微微摇头:“她不是,此人,行事虽诡,但内里忠贞,绝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皇甫惟明微疑:“可她明明是李继业家的……那你是说她跟李守业、李林甫到底有没什么关系?她在商船上跟那些外夷人……”
白衣相士并未接话,只低头整理相面用的物件,思忖片刻后方回道:“我这边摊子才支起来,那些药方想要发挥作用还得有些日子,明兄可继续追查那伙从广州潜来的大食人的下落。”
皇甫惟明不放心的看着白衣相士:“长源,我还是留个人给你吧,劫掠广州城的那些人,他们手上的武器虽说是仿制的,但从工艺上可知是明州官府所出,留你一人在此,实在太过凶险。”
被唤长源的李泌,原是当世神童,少有盛名,得当朝天子赏识,一度被传是天子在外遗珠。而其自身对各路流言蜚语则不屑一顾。虽自幼便是王公贵族,名臣侠士的座上宾,却自带翩然出尘、超脱物外的气质。他博学强识,精通易经。世人误会李泌沉迷修仙问道,是追求长生不老,其实是用精通的易经算学为天下苍生而算。
时下,正是大唐天宝初年,歌舞升平的浮华背后是两股势力暗流涌动的交错较量。宰相李林甫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东宫太子李亨韬光养晦小心布防。出身关陇八柱国勋贵世家的东宫辅臣李泌,为人早慧、七岁面圣即出口成章,成为天下颂誉的神童,素有唐朝小诸葛之称。他精于棋理且深谙易经、洞悉天下事,预见不久之后的大唐将迎来一场翻天巨变,而这场巨变的一手活棋就在帝国版图的东南隅。恰逢太子收到消息,称李林辅与外番勾结,利用市舶司侵吞关税贪腐祸国,为查明实情揪出巨贪,太子派侍御史皇甫惟明南下查访。李泌料定此行无果,但为谋深远,还是一同前往。
面对皇甫惟明的担心,李泌神色清冷:“此刻,他们应是还未察觉,毕竟此案查办的重点还在广州,你我二人来明州,朝堂内外并无半点风声,人手太多反而引人注意。”
皇甫惟明想了想:“也好,那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