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生身躯疲惫,心里满意,但还是有些贪心不足。
可惜刚刚无力吞服养元丹,不然还能再涨几分气力。
他强撑着躬身道谢,语气无比诚恳:
“小子多谢苏老成全!”
苏老很是受用,抚着胡须道:
“你小子是个识货的,不枉老夫这番劳累!”
张淮生瞧着对方的态度和善了不少,挠了挠头,嘿嘿直笑。
苏老笑着点了点他:
“张淮生是吧,我看你也是个机灵的小子,心头可有疑惑啊?”
张淮生心中一动,恳切道:
“小子今日之前连定等都不知,又亲身体会了苏老仙师般的手段,现在心中确有不少疑惑。”
苏老面色得意,摆手道:
“老夫这点微末手段哪里比得上仙师,你这小子莫要学那岩小子,尽给我灌迷魂汤了。”
张淮生看着苏老嘴上拒绝,但面上红光更胜,显然是受用的。
他嘿嘿一笑,也不多说。
苏老突然背着手,板着脸道:
“疑惑暂且放着,老夫且问你,你可知罪啊?”
张淮生一头雾水,满脸无辜:“小子不知。”
苏老哼了一声,严厉道:
“你一个未曾开魄,甚至连魄力都还在孕育的执事,怎么混进了谍报司的?莫非是靠着你那柄风相凌霄剑招摇撞骗?”
张淮生心里一惊,只是稍稍动用了下【风相】,果然就被看穿了!
他赶忙掏出自己的执事符,主动展示出了修为那一栏,连声喊冤:
“苏老明鉴,小子哪敢如此胆大包天?只是小子先前侥幸立下微末功劳,得谷中赏赐迁转一级,谁成想就迁转到了谍报司来?”
苏老看了眼执事符上面的信息,职阶果然是【谍报司一阶二级执事】,修为还是一个光秃秃的“无”字!
这修为配上这职阶,可是大大地不妙啊!
年老成精的他微微一嗅,便知这其中很是有些猫腻。
就算是这张小子利欲熏心,他也不敢谋这谍报司的缺,除非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力,想要借刀杀人,而这人说不得还是个仙师!
苏老面容纠结,又开始揪起胡子来。
这种事儿从来都是个大漩涡,他年纪大了,在谷中养老等死,何苦沾染这些破事?!
不过......
他又打量了一遍张淮生,刚刚最后一刻,他已经把气压加到了两万零二百斤。
二百斤虽然增长得不多,但是突破了两万,必是上等武骨无疑!
这小子根基扎实得不行,又还未孕魄,若是他再以【风息锻体术】继续熬炼一番,怕不是要出个怪物!
想到此节他心头一热,恨不得抓住这小子好好调教!
但是那麻烦......
张淮生看着眼前老者一会欣喜若狂,一会抓耳挠腮,时不时还揪上几把胡须。
这不,“咔嚓”一声,一根银白胡须断裂在了老者手中。
虽然极其轻微,但两人都听得分明,齐齐一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张淮生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瞧。
苏老呆立原地,心痛地看着自己掌中的断须,一时难以呼吸。
良久,他闭眼哼出一道气流,一把银白胡须轻柔地摆动,风儿从间隙中来来回回。
“一百五,一百六,一百七,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没了?!”
一息时间,苏老反反复复数了三遍,都是一百七十六!
明明昨日晚间还是一百八十来着!
他有些不敢置信,缓缓吐出三大口气。
无尽的气流从他口鼻涌出,沿着地上的青砖漫延开来,铺满整个大厅。
张淮生只感觉青砖上铺上了一层风毯,虽是软绵,但也刺骨,针扎似地刺激着他的脚踝。
“这等威能,是法器?还是七魄?”
他心中敬畏好奇,默默看着苏老施为。
三息之后,风儿回流,似长长的面条一般,被吸入了苏老的口鼻。
张淮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干净又卫生!
苏老伸出手掌,颤巍巍地接住了飘落的三根断须,一声长叹:
“老了啊!想当年老夫可是被江湖人称作,血...美髯公苏不群!”
张淮生如遭雷殛,这是什么鬼绰号!
他讷讷问道:“莫非您老大名‘不群’?”
苏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看文盲:
“老夫姓苏,名岳,字不群!再借那些人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直呼老夫姓名!”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张淮生毫不怀疑他的决心与手段,但是...槽点更多了啊!
您老确定不是功法出了岔子,才导致从美髯公变成了君子剑?!
他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心!
苏岳却被勾起了往日金戈铁马的血色记忆,似乎那个威震清河的血髯公又再度归来。
他微微一碾,掌中4根断须便齐齐碎成粉末,随着清风一丝不落地飘洒到博古架上的盆栽里。
新鲜的湿润黑土覆上一层银白粉末,伴随着水汽浸润,迅速融为了一体。
盆中兰花宽大肥厚的叶片随风摇曳,长势颇为喜人。
苏岳满意地点点头,这兰花据说是异域宝植,在清河府难得一见。
虽说长得奇特了点,但叶形似宝剑,叶纹如虎斑,威武霸气合他心意。
做人就当高洁若兰、锋利似剑、威严如虎!
何苦临了临了还瞻前顾后!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张小子,说说你是如何得罪了仙师吧!”
张淮生悚然一惊,偷眼瞧着苏岳的脸色,但其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苏岳尸狗魄、伏矢魄皆开,那目光中的忐忑他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嘿嘿一笑,这小子看来是被吓住了,不如此怎么显出我的高明来?
但其面上不动声色:
“怎么?不愿说?”
张淮生猜不出苏岳的用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岳不会是陈逸尘在谍报司的帮凶。
他忙回道:“小子不敢,只是苏老慧眼,让小子叹为观止。”
苏岳微微颔首,笑而不语,一派高深莫测。
张淮生坦然道:
“只是小子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月前迁转职司时,小子才知道自己从灵田司到了谍报司。
那时小子刚刚接触《玄灵炼魄功》修行,实在惶恐难安。
所以一心一意修行,直到日前炼身完满,再不敢耽搁,赶忙来司里报道了。”
苏岳表情淡淡,似乎司空见惯,但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好,好啊!竟还是个一月修完炼身的天才!俺这次真捡到宝了啊!”
张淮生有些失望,继续道:
“小子来之前问过仙子的灵宠,才知这是一位陈家公子被仙子婉拒后,对小子的磨砺。”
苏岳并不如何惊讶,这小子值得被仙师拐弯抹角的针对,必是身后有些根脚,又没有惹怒仙师。
这个原因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他又打量了下这张小子的面容,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颇有他当年风范!
这小子艳福不浅,却也难以消受啊。
张淮生遮遮掩掩的真相,被苏岳一眼看透了七七八八。
苏岳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心中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既然这小子背后也有仙师作保,那陈家公子的层面并不需要他去出面。
而在执事这一层,他苏不群自信有几分薄面。
思来想去,也没人能阻止他收下这位上等武骨的徒弟!
苏岳抖了抖衣裳,一身红袍似烈焰在炽热跳跃,又似红莲在血海沉浮。
他转过身形,安然端坐榻上,背脊挺直如松,四平八稳、岿然不动;
双目微阖,眉宇间自信从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张淮生。
张淮生被看得一愣,苏老这是在干嘛?
“他莫名问了我陈家之事,现在又笑得这样神神秘秘?不会...”
他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突然自爆,他就是陈家门下吧?!不要这这么恶趣味吧?”
苏岳摆了半天姿势,气度、威严都是满满,结果媚眼好似抛给了瞎子。
眼前这小子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却是何意?
莫非心高气傲,看不上老夫?
他哼了一声,六魄齐动。
体内魄力如潮,殿中罡风似海。
无穷气流自其口鼻溢出,将他与张淮生环绕托举。
六点光芒也从体内浮出,在其体表一闪而逝。
张淮生毫无反抗地浮在空中,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苏老完成了变身。
头带赤金盔,身披明光甲;
内衬朱红袍,足着步云靴;
持刀背弓,肋下挎着箭袋;
腰间还悬着碧玉葫芦和小巧铜铃。
周身风流环绕,赤面不怒自威。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将军!
除了红袍外,每一件都是灵光闪烁,品质也远远高于他的青云剑,简直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张淮生此时倒也不担心了,杀鸡何必用牛刀呢?
反倒是嘴角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看得苏岳一乐。
“这小子有些意思!”
苏岳随意挽了个刀花,便引得空气一声爆鸣,赫然已是突破了音速。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张淮生,郑重开口道:
“老夫苏不群,胎息七重境,执法殿谍报司定等科科丞。张小子,可愿拜老夫为师?”
“拜师?!”
虽说这剧情转折让张淮生始料未及,但他瞬间想了个明白,竟是被苏老给看上了!
这阵仗都摆出来了,今日这师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