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变得黯淡,积着雪的树木影子一点点变长,山林间似是变成鬼蜮一般。
早已掉光了叶子的光杆大树影影绰绰的聚在一起,张牙舞爪一般伸展着枝条。
砰!
一个油纸包并一麻袋粮食被甩上小土坡,荡起点点土灰。
紧跟在后面的是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用力一撑,一个背着柴禾穿着破袄的小男孩儿便翻了上来。
“咳咳!”
贾愚被灰尘呛的咳嗽两声,赶忙摆手挥开,一弯腰拎起油纸包和麻袋就走。
他在这山里住了一年多了,那些看起来鬼怪一样的树不知道被自己爬上爬下多少回了,可吓不着他。
贾愚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七拐八拐的总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路,没一会儿竟绕过了山间的土路,来到山腰的一处崖壁边。
颇为陡峭的崖壁下,有一圈颤颤巍巍的木篱笆围成一圈,篱笆里面立着一座小小的木屋,木屋的窗子上透着点亮光。
距离贾愚和那耗子精分开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到底是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到家了。
“呼!”
抬手擦了把汗,来到形同虚设的篱笆面前,贾愚咣当一脚踹开木门,喊道:“老头子,我回来了!你要的东西也都买来了!什么叫花鸡,腊八粥,一个不少!
老头子,你猜我回家的时候碰到什么了?说出来吓你一跳……”
“咋咋唬唬,胡咧咧什么!”
没等贾愚絮絮叨叨的说完,小木屋的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拄着拐棍儿的白头发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走了出来。
登登!
老头拐棍儿用力点了两下,指着贾愚就开始数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要稳重!稳重懂不懂?你是贵族子弟,要有贵族子弟的样子,一天天的这么欢脱,成何体统?要是让你爹娘看到你这副模样,不得埋怨我没把你教育好?”
“是是是,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见老头痛心疾首、痛不欲生的样子,贾愚赶紧上前搀扶住,嘴里敷衍的话不要钱的丢出来,实际上根本不信他这一套。
什么贵族子弟?
哪家贵族子弟就这么住在山沟沟里?
连腊八粥都得自己亲自跑到几十里外的扬州城买?
他想起刚才碰上那耗子精,人家说的林如海的老丈人家,那才叫贵族!
明明都姓贾,怎偏偏人家生在那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里,他这个贾就只能在这儿山沟沟里窝着?
哎!
痛心疾首!
痛不欲生!
痛彻心扉!
太痛了!!!
就在贾愚捶胸顿足之际,幸好想起这个贾过不了多少年就被抄家了,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结局,心中一下便舒坦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赢了三分!
至于两个贾是一个贾这种事,他倒是完全没有想过。
当谁没看过红楼梦呼?
人家起名都是按辈分来的,什么代字辈文字辈玉字辈,他这个“贾愚”是半点儿也不沾,绝对不可能跟他们一家!
怪模怪样的贾愚馋着气的不能行的老头进到不怎么富贵的屋内,将他扶到自己做了好久才弄明白的木椅子上。
随后转身将腊八粥放在墙角,抱着叫花鸡的油纸袋撂倒桌上,再把背上的柴禾卸下来,往逐渐变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了的火盆里加了几根。
看着这火盆,贾愚不禁笑了起来,想起当初刚来这岱山时候的窘迫。
要不是自己心灵手巧,哼哼,这天天唠叨自己的老头早就被冻死了!
见这鳖孙有一瞥没一撇的打量自己,才刚缓过来没一会儿的老头儿又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
“装什么怪象!不会好好看人?再这么着,仔细我揭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