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
“快往里面传,大爷带着东西回来了!”
“大爷您吉祥!”
“小蹄子别在这儿说废话,快让大爷进去!”
……
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贾愚一面跟林家的丫鬟婆子们打招呼,一面抱着一堆东西向着内宅走去。
过去的小半个月时间里,他只觉得过得跟做梦一样。
每天早上一睁眼,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有人伺候着,从起床、吃饭到穿衣洗澡,无时无刻备受关怀。
若非他还日日坚持锻炼身体,习练剑法,怕是浑身上下的骨头早已在这温柔富贵乡之中泡软了。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什么,你说我是统治阶级?
那没事儿了。
真香!
进了盐政衙门的第二天,贾代恶便从贾愚的墨竹院(林黛玉撺掇起的名儿)内搬了出来。
几个洒扫丫头没两天就跟英莲、贾愚打成一片,知道新来的主子总是笑口常开,根本不带怕的。
眼看腊八之后扬州城内的年味儿一天重过一天,这些小丫头子们时常会凑钱让能出二门的贾愚帮忙稍带东西。
见贾愚好说话,这事情一来二去之下竟成了定例,连雅竹苑的林黛玉和双木堂的贾敏也跟着小丫头子们学。
只要贾愚出门逛街,必不会空手而归。
后宅之中的种种趣事林如海自是晓得的,可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也没什么功夫理会。
就连当初说好的教授贾愚、林黛玉两人四书一事,都因为官位上的事物太忙而屡屡变成自习。
林如海借着腊八那天打开的突破口,整日带着盐丁抄家拿人,简直跟雷公似的,拿着雷公锤将盐商群体敲打的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一举铺开了盐政林大人的威名。
就盐政衙门前院盐丁们流水一样进出的状态,贾愚约莫着林如海年三十前都不一定能忙完!
贾代恶这老头子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搬出去后整日里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能碰到两次都算贾愚运气好。
一路来到墨竹院,贾愚身后已经跟了七八个小丫头子了,还有不少正从双木堂、雅竹苑那边过来,热闹的不行。
刚一进院门,贾愚便看到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廊下,嘴角下意识抹开一缕笑容。
“哟!什么风把林妹妹吹来了?稀客,实在是稀客!”
“呸!”
听到某人可恶的调笑声,正看贴在门楣上斗方的林黛玉转过身,嗔笑道:“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打趣我!”
什么稀客,她如今每日里除了在双木堂陪贾敏说话,就数来墨竹院勤快!
“今儿饶了你,再不活着!”说着就要上来撕贾愚的嘴。
林黛玉脚上蹬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缎织金撒花出风毛斗篷,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看起来分外活泼可爱。
贾愚见她来势如此“凶猛”,忙暂避锋芒。又担心林黛玉脚下滑倒,不敢离得太远,只在她跟前三尺左右玩笑。
两人在满园丫头们的笑声中玩闹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动静的英莲、雪雁也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两个人嘻嘻笑笑的半搀半拦的将黛玉挡下,只求她看在她们两个的“面子”上饶了贾愚这一遭。
林黛玉冷哼一声,羊皮小靴雪地里一跺,溅起一片碎雪,对趁机跟小丫头们分东西的贾愚道:“愚哥儿,你可仔细着!再这么说我可饶不了你!”
贾愚手上不停,只笑着回头,感叹道:“这真是越过越小,刚来那两天还一口一个愚哥哥,如今竟然连哥哥都当不了咯!”
“你!”
某人被揭穿了小心思,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就要上来把他这个烂了嘴的。
贾愚见她气喘吁吁的,知道刚才玩闹那阵还没缓过来,也就站着不动,只抬着手任她拍打几下。
“哼!”
林黛玉“教训”完他,反倒自己累的不行,只冷哼着扭过头不理贾愚。
此时贾愚带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分完了,原本放东西的包裹上如今圆的方的零散的碎银子一大堆。
英莲已经和雪雁拿着她们要的小玩意儿蹦跳着回屋耍子去了。
“你看这是什么?”
贾愚在包裹里轻轻一拽,将一只小鸟笼托在手上,笼内扎着一个小戏台,并一个小雀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本来打定主意不理这坏人的林黛玉下意识转过头,顿时轻呼出声:“这是什么?”
贾愚得意一笑。
小样,我还哄不好你?
林黛玉总觉得她跟贾愚是同龄人,最近连哥哥都不叫了,但到底还是才五岁的小孩儿,他这八岁小孩儿哄起来得心应手的。
一个小雀儿就不生气了。
贾愚笑着道:“一个玉顶金豆,回来路上碰着顺手买的,会衔旗串戏台。走,咱们回屋,我哄着玩给你看。”
“嗯。”林黛玉盯着鸟笼子里梳理羽毛的小雀儿,乖巧点头。
两人抹身回了屋内,燃着银霜碳的熏笼迅速将冷气湿意驱散。
见贾愚和林黛玉端着只小雀儿进了屋,英莲和雪雁也跑了过来,一面给两人倒茶,一面又点着手炉塞林黛玉手里,让她捧着。
虽说近段时日以来林黛玉用饭情况好了不少,许是听进去贾愚的话,但身子骨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贾愚见她们都盯着自己手里的雀儿,便笑着道:“我先顽个你们看。”
便拿些谷子哄的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
林黛玉、英莲和雪雁都笑道“有趣”、“有趣”
随后三人又轮流从贾愚那里要了点谷子,逗的那小雀儿上下翻飞,左右横跳,一会儿落在她掌上,一会儿又飞到她肩头,好不热闹。
四人说笑一阵儿,又有贾敏派人送了红纸、斗方过来,说是要贾愚和林黛玉写两个对联并几个福字,过年时候好用。
又说家里准备了灶糖,预备二十三二十四送灶王时用,想吃可以问厨房要,或是去双木堂中拿一些。
贾愚和林黛玉都道“知道了”,两人都不怎么喜欢吃灶糖,觉得黏牙,便一起铺开红纸研究起写什么好。
倒是英联合雪雁有些嘴馋,说了一声就伴着一起往双木堂去了。
贾愚一时不知道对联该写什么,便先拿过斗方,对林黛玉道:“不如先写几个福字润润笔?”
“好呀!”林黛玉自无不可,笑看着跃跃欲试的贾愚,“这次总该让我见识下哥哥的好字了吧?”
贾愚挽起袖子,拿过搁在一旁笔架上的毛笔,递给林黛玉一根,自信满满的道:“你就瞧好吧!最近我苦练书法,再不会出差错!”
这其中还有一个典故,是初九那天早上,林如海第一次给两人一起上课。
为了摸清贾愚的底,便令他写几个大字。
贾愚上辈子上学那会儿正流行练字,也是正正经经学了好几年的,一手学自褚遂良的“褚体”也算有几分水准,便毫不犹豫自信下笔,然后收获林家父女俩的一致嘲笑。
好几年没碰笔了,手生很正常。
贾愚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结果午时吃饭的时候又被贾敏拎出来笑了下,他一下子就不好。
遂制定每日三十篇大字的“复健”计划。
如今,便到了一雪前耻,为自己正名的时候!
林黛玉见贾愚双目中仿佛要喷火一样,本要落笔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前几日写字比堪称“狗爬”的贾愚水平到底有多高!
提气之后,贾愚逐渐冷静下来,凝神静气,执笔悬停,而后一气呵成。
红色的斗方上,一个空灵飞动的“福”字呈现在林黛玉面前。
字感骨肉均衡、刚柔并济乃是在规整不过的楷书,却又令人感到清朗秀骏,飞扬潇洒,仿佛力与骨韵为一体般。
林黛玉小口微张,震惊异常。
“怎么写的这么好呢?”
贾愚露出得意的笑容,毫不掩饰的嚣张大笑起来。
“出了什么事,笑得怎么开心?快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伴随着掀帘子的声音,一袭与林黛玉打扮相仿的贾敏含笑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乌泱泱涌进来不少丫鬟婆子。
英莲和雪雁一面吃着灶糖,一面跟着贾敏向贾愚和林黛玉走去。
“姑姑(母亲)!”两人一齐道:“您怎么来了?”
贾敏笑道:“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啊!”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林黛玉娇笑着挽住贾敏的胳膊。
贾愚更是义正辞严,大义凌然的说道:“林妹妹说得对!”
随后一脸得意的将桌上自己写的福字举了起来。
“我可是已经写好一个福字了!还写的这么——好!反倒是林妹妹还没动笔!”
“哎呀!你!”
突然被告了叼状的林黛玉下意识瞪了得意洋洋作小人状的贾愚,又认真跟贾敏解释道:“母亲大人,其实我刚才也准备写了。只是某个人非得让我见识下他的书法,我这才看了两眼,绝不是偷懒!”
“嗯嗯,”贾敏揉了揉林黛玉的秀发,笑道:“我猜也是,毕竟我们玉儿最乖了!”
“妈妈!”
林黛玉钻进了贾敏的怀里。
她,害羞了!
“啧!”
某人,不爽了。
“你们两个啊……”贾敏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又将目光投向贾愚手中的“福”字。
“咦?”贾敏惊异道:“这是你写的?”
“没错!”贾愚回答的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