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在日本北海道的苫(shan)前郡,发生过一起惨绝人寰的棕熊食人事件。傍晚,一个村民回到家,发现家中到处都是血迹,家具打碎了一地,年仅六岁的幼子横尸家中,死相惨烈,被啃得只剩半个脑袋。妻子却不见了,种种迹象表明,妻子被破门而入的野兽拖走了。”
“村民组成搜查队,沿着血迹,在附近的森林里果然找到正在进食的熊,他们开枪把熊惊走,只见失踪的女人被熊吃得只剩下两条腿。村民向有丰富猎熊经验的猎人求助,听猎人说这家伙乃是惯犯,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因为肩膀上有斜贯的伤疤,像是袈裟扣,所以被称为袈裟悬。”
“野生动物其实一般是不吃人的,因为对野生动物来说,咱们人类长得实在奇形怪状,就像是外星人那样吓人。不过一旦开了荤,让野兽尝到人肉的滋味,那就大大的不妙了。人类毛发少,连皮都不用剥,脂肪含量还高,反抗能力弱,会被野兽一直惦记着。”
风度哥说:“野兽吃人不算什么,不过袈裟悬最叫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它的残忍,而是它表现出来的一股妖异的狡诈。”
四季雨被吓得脸色发白,但风度哥似乎不讲任何风度,只自顾自地讲恐怖故事。
“那熊趁男人们搜山的功夫,居然偷袭只剩下妇孺的村庄。破门而入后,将五六个孩子咬死,但却不吃,反而在一地血污中嗅闻,找到了一直躲藏着的孕妇,孕妇跪地恳求,但熊依然毫无怜悯地将她腹部刨开,大快朵颐。”
四季雨双手抱着肩膀不住地颤抖,风度哥却不住嘴,继续说:“这起惨案震惊日本,警察出面组织起大批人马前去猎熊,终于在资深猎人的帮助下杀死了这食人魔。有人在它的巢穴里发现,除了猎物的尸骨,居然还有另一些叫人汗毛倒竖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么?”
四处是昏暗的密林,黑暗中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莫名的叫声,还有吃人的怪物可能尾随其后。四季雨牙齿打战,但不想落了面子,强撑着问:“是什么?”
风度哥阴恻恻地说:“是女人用过的衣物,那怪物有嗜吃女人肉的怪癖,可能是因为喜欢女人身上的味道。我看今天那头熊怪,半途放过幸一,大概也是盯上你了。”
“啊!”四季雨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前面的人也被风度哥的故事吸引,探过头来,居然是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半夏说:“这狗熊是痴汉大叔变的吧?不愧是日本的狗熊。”
路诤皱着眉,说:“你别故意吓唬小姑娘,熊袭击女人只是因为女人的体型要比男人小不少,野兽会刻意挑选对自己威胁小的目标。咱们国家西部的牧民放牧时遇到狼群袭击,也说狼会优先攻击女人。
“至于熊巢里藏女人衣服,大概只是为了增加猎奇效果引人耳目编出来的轶闻。”
风度哥耸耸肩膀:“我对熊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你没听过么,熊这种动物,恶劣得很,喜欢活吃猎物。”
“我以前看到过一个新闻,俄罗斯的,说有个女孩,和继父一起去野外露营,被熊袭击了。那熊把男人脊椎拧断以后,却从女孩开始吃起,故意不给人个痛快,女孩被吃的时候还是活的。那女孩临死前三次致电自己的母亲,最后一次说,妈妈,熊回来了,还带着三只小熊,它们在吃我。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路诤喝止了那家伙继续用半真半假的惊悚故事吓唬四季雨。在这种环境下,听惊悚故事只会增加团队的负面情绪,起不到丝毫积极作用。
路诤转头四顾,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附近不太对劲?”
这句话比风度哥的惊悚故事更加吓人,在黑暗的树林里逃跑的几个人忍不住都停下了脚步。
幸存下来的人东望望西望望,再互相望望,黑暗的环境中,只能看见彼此身影的轮廓,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一双双眼中含着的惧意分外清晰。
风度哥说:“喂,老陆,你什么意思啊?别告诉我说咱们这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几个人听得都是一颤,四季雨颤得最厉害,她战战巍巍地伸出手指点着周围的人:“半夏、满清、幸一、陆狰狞、嘴臭男,还有我……总共六个人,没错啊。”
路诤说:“不是人数不对,是周围的环境,你们看看旁边的树木。”
几个人扭头向四周观察,林子里生长着密集的树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种,长得又高又粗,一人环抱都不止。
“这些树不太正常,现在按游戏里的时间是春季,正是树木抽枝散叶的季节,但你们看这些树木,连一片新绿的树叶都找不到,全是枯枝。”
听到路诤的话,几个人恍然,他们沿着树干抬头望去,叶子全落尽了,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条,在黑暗中犹如无数个向天空伸展的干枯的鬼爪。
半夏轻声说:“而且附近有点太安静了。”
确实太安静了,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林子变得极端的寂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夜间超音蝠飞行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旦有人说话,声音能传得很远,甚至会有回音,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模仿他们说话。
“这……应该只是游戏里的场景渲染吧?”满清弱弱地说。
路诤扭头看他:“为什么要渲染呢?我们来的时候,树林里还是正常的,枝繁叶茂。现在却一地的枯枝,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没有人能回答。
路诤有种感觉,这些树都死了,满地全是植物的尸体,四周没有虫鸣,因为昆虫也死了。圈圈熊没有追来,可能是知道这地方凶险。而现在这片死地,被他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意外闯入。
他蹲下身,想挖点地上的泥土仔细查看,有人说:“你们看啊,这里的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说话的人是幸一,可能是因为是自己引来了棕熊心里自责的缘故,这小子一路上寡言少语。他从一棵树背后闪出来,满脸的惊喜:“你们看,有棵树被砍了一半,这附近有人!”
几个人跟着他来到那颗树旁边,果然看见那棵树上有一条极深的被砍伐产生的痕迹。半夏伸手摸了摸:“好像是用电锯割开的。”
风度哥双手抱头,一脸的无所谓:“这集的剧情我看过,德州电锯杀人狂。说五个年轻人误入一座阴森的古宅,被藏匿在其中的变态杀人魔一一杀害,正巧和我们的人数差不多。”
四季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放你妈的臭骚屁!我们明明是接近伐木场了!”
“哟,哪来屎臭味,好冲人呀。”
满清赶忙在一边扯开话题:“是伐木场就好,有人工建筑可以遮蔽危险。我们找一个屋子躲进去,把熊锁在门外,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再和它战个痛快。”
“喂!你们快来,瞧我发现了什么!”幸一的声音从不远处再次传来。
几个人随着他的指引往前走,眼前居然出了一条铁轨,中间铺着一根根枕木。
刚走上去,忽然听见“啊——!”的一声尖叫,一行人被这声尖叫吓得够呛。四季雨指着脚下的一个黑影,嘴唇发颤,句子都说不连贯了:“那里……有有有有……有东西!”
风度哥用宝可梦图鉴上附带的手电一照,看见那是一只白色皮毛的死猫,蜷缩在枕木间,浑身的毛发脏兮兮的,皱成一团。他蹲下去,仔细观察:“这是,喵喵?”
幸一见四季雨脸上写满了害怕,催促道:“别管那东西了,快走吧,早点去安全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路诤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喵喵的尸体。喵喵的尸体卧在铁轨中间,异常的干瘪,就好像是身体里面的体液和脏器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
沿着铁轨走了将近两三公里,视野中出现一处园区,四周被砖墙严严实实的围住,墙头上还有尖锐的铁丝网。一抹暗红色的灯光透过着大门的缝隙洒落出来,在地上像是涂上了一层凝固的血。
一行人站在园区门前,大门被上锈的铁链捆上了,锈迹很厚实,似乎这里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
四季雨看向旁边的风度哥,道:“喂,你进去看看。”
风度哥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不进去?”
四季雨瞪了他一眼:“你是男的。”
“我是男的我就要身先士卒?我是个女权主义者,我支持男女平等。出于对女性的尊重,请。”
四季雨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怒火肉眼可见地从她眼睛里烧出来。
眼见两人又要无谓的争吵,一旁的半夏说道:“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一群小伙子当然不能真让女孩子去未知的地方探险,况且她还有男朋友。满清小跟班似的跟在半夏后面,意思大概是谨遵女王陛下的懿旨,幸一也自告奋勇:“我也去。”
撩开锁门的铁链,三个人猫着腰,从大门缝里钻进了进去。片刻后,门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在静谧的树林里传得很远很远。接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大门被缓缓推开,进去的三个人站在门后。
幸一说:“进来吧,里面很安全。”
路诤的目光越过打开的大门,看向园区内部,黑漆漆一片,到处都是被丢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地面上还有积水。
园区内所有建筑物的门窗被封得严严实实,周围没有晾晒的衣服,也没有一丝光亮,一眼就知道里面无人居住。只有最中间的那间建筑亮着灯,之前穿过门缝发出的红色灯光就是它发出的。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建筑,白墙红顶,像是个蘑菇。正门口,LED灯点亮了招牌:宝可夕中心。
原字应该是“宝可梦中心”,但“梦”字只有下半边是好的,“宝”字也时亮时不亮。
风度哥往里眺望,可能因为过了正常营业时间的缘故,玻璃窗被屋内的窗帘盖住。
四季雨脸上露出笑容,一直紧绷的情绪有点放松:“是宝可梦中心哎。我就说嘛,那么长一条路,游戏设计者不可能不设置补给点。”
她说着,抬腿就往里走。风度哥正要紧随其后,忽然感觉腰带被人拉住了,他回过头一看,只见路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非常难看。
风度哥说:“老陆,你又怎么了?哦,我明白了,你是没钱了。你们中立阵营这么惨的么,进宝可梦中心还要付费。莫慌,你要是囊中羞涩,我可以资助你一二。”
路诤表情凝重,他蹲在地上抹了一把土,凑到鼻尖闻了闻,“地气阴湿,长年不见天日,邪煞淤积。老木盘根,又多枯枝,有如鬼木。这风水大凶啊。”
风度哥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怎么,今天忘记吃药了?”
“这些树是槐树,你知道在咱们国家,槐树一般种在什么地方上么?”
“什么地方?”
路诤环顾四周,那些干枯的树围绕在厂房周围,如同黑暗中站立着无数个高大的怪异的影子。影子们低垂着脑袋,把他们围在中间,像是在驱赶他们走进那个诡异的屋子。
“人遇成傀,木遇成槐,中国人说槐树长于阴地,聚凶煞之气,屋前屋后绝不种槐树,有也要砍掉。大片槐树成林的地方,往往是乱葬岗。”路诤一字一顿:“我怀疑这地方……”
“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