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也没客气,把刚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小拓啊,你看你已经来我们村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你爷爷了,那么多天下来,也该和解了,你说对吧?”
“还有就是,你在我们这帮了那么多忙,虽然你本领高强,但年纪也小,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小孩身体累了可就长不高了哦!”
“安平村随时欢迎你过来玩,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啊,也很感谢你!你别想多了啊!”
和解?和老头?吴拓疑惑的看着村长,他早忘了这茬事,合着这村长一直记得啊。
他立刻澄清道:“村长,我和老头真没啥矛盾,我就是为了修行下山的!”
村长连连点头:“是是是,为了修行,我懂,我都懂!”
看到村长一副“啊对对对”的语气,吴拓一阵心塞,人跟人之间的障壁还是太厚了,有时完全无法理解彼此。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要回去的,无所谓了,也没差。
吴拓说道:“好吧,村长,我本来也是来告诉你,我修行到了一个阶段了,正准备回山上找老头问点东西,所以也是来跟你辞行的。”
村长一愣,他看着吴拓的眼神突然发生了改变,他原以为要说服吴拓得花点力气,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说要回去。
这孩子语气是不是带着点赌气啊(村长自己感觉的),他突然感到一阵惭愧,人家每天都为安平村的人奔波,帮忙从不要回报,只是要点感谢罢了,自己一下子要他回去面对闹了矛盾的爷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被村民们知道,不得骂死他这个村长。
而且那个姓吴的怪老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小拓那么不想回家,就是不想面对他!肯定很可怕!
所以就算想缓解他们爷孙的关系,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不能就单纯的让小拓回去!
村长观察着吴拓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小拓啊,我不是要赶你走,你想啥时候走都行,想住多久都行!我只是担心你们爷俩....嗯不对,是担心你爷爷太久没见到你了,会担心你。”
吴拓点点头:“村长我知道的。”
村长仿佛下定了决心:“所以我会跟你一起去一趟,跟你爷爷聊聊!”
吴拓一愣,迟疑道:“村长你这是?”
村长思路畅通:“你看,你帮了我们村那么多忙,除了感谢你本人,我得代表我们村去感谢你爷爷,他教出个好孙子啊!”说完还呵呵大笑起来。
自己去一趟,帮小拓说点好话,然后自己这个外人在场,那个怪老头也不好训斥小拓。村长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棒。
“呃...也不用吧,这多麻烦村长你啊。”吴拓本能就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老师专门家访,到家里对着父母夸自己一样,感觉怪怪的。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你等一下,我跟村里人商量会,待会就出发!”村长豪迈挥手,就此下了定论。
吴拓挠了挠头,也好吧,可以让村长为自己的经历做个见证,还能让村长解除他和老头闹矛盾的误会。
——
半天后,村门口。
吴拓背上着比他人大还大的包裹,左右手还提了差不了太多的包裹,麻木地疾步向前,一点都不敢回头,仿佛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
村长提着东西追了上去,喘着粗气喊道:“小拓,小拓,你慢点,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
他们身后,是正在敲锣打鼓的村中乐队,是载歌载舞的村中歌舞队,是一群摆出爱心姿势相当辣眼睛的老人群体,是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小拓,谢谢你”“爱你,小拓”“你就像传说里的小英雄...”
质朴的,肉麻的,简短重复的,长篇累牍的,无数种话语混杂在一个,喊得吴拓心灵混沌,脑浆炸裂,全身发麻。
见鬼,怎么还有“听我说,谢谢你...”的歌声,我有教过这个?吴拓迷茫的想着。
他虽然知道安平村的村民很闲,也很奇葩,画风有点歪,但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个场景。
他承受力真的有限,对不起,我还以为我脱离社恐行列了,没想到我还是从前那个社恐,没有一丝丝改变。
吴拓含泪疾走,直到走到听不到村里人的声音为止,才停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村长才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看到他才松了口气。
吴拓伸手把村长手里提着的一些东西拿了过来,递过去一个村里人常用的茶水瓶,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村长,那个场景下,我不由自主的就走快了......”
村长缓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却没让吴拓拿走他拿的东西,拿起茶水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才舒畅的叹出一口气。
他尴尬一笑:“没事我理解,哎,我们村的人啊,是有些容易激动的,毕竟祖上就是专门给出境冒险的人加油鼓劲,做服务的嘛。”
“不过呢,”村长指向山下,真诚的说道“这也是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的表现!”
吴拓看向山下,安平村的方向那边,人群还未散去,他心里一动。
“现在出境的人不多,村里现在情况嘛,很糟糕,年轻人全走完了,私塾先生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青黄不接的,可能我们这代人走了这个村也就没了!”
“听说以前很好的,人来人往,啥生意都好做,算是这边最大的村子了,连私塾都有,可现在啊,私塾也后继无人了,害。”
“所以村子也荒废了,咱们这群老头,老实说也做不了啥事,靠着儿孙定期送来的钱,平时再种一点点东西,日子也就捱过去了。”
“但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地也种不动太多了,房子也请不到人来修,村里的店也一个个没了,买东西要跑很远,东西坏了也都是将就用用,偶尔碰到坏人野兽啥的,可能悄悄就没了。”
“儿孙们现在在外面,也不一定都过得很好,外面听说也乱得很!我们也不想老是麻烦他们,但也帮不到什么,也就帮他们带带没长大的小孙子孙女。”
“这样的日子老实说没啥意思,其实大家都在等,等小孙子孙女长大被接走了,一伙人互相帮衬,然后一个个走了,走完了,这村子,也就没了。”
“突然来了个你,到处帮忙,改善我们生活,也不嫌我们老头子麻烦,多亏了你啊,看到你的活力,大家就感觉生命还有劲,还有活下去的意思,这些天大家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一个个都不像快死的老头老太婆了。”
“所以说啊,”村长转头看向吴拓,突然鞠了一躬,真诚说道:“我们真的很感谢你。”
“虽然可能用的方式比较激烈和,奇怪,但大家的心意是这样的,希望你别介意啊!”
吴拓默默听着,他用手扶起村长,同样认真地说道:“村长,我知道的,我不会介意,我非常感动!”
“其实我真的是为了修行,看到大家这样,我也挺惭愧,挺不好意思的!”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其实到了后面,看到这些老人,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这些老人起码还有儿女在外面,有小孙子孙女在膝下,想到这的时候,他只能沉默。
所以到了后面,他帮助这些老人其实已经没那么多只为了修炼的心思,也是某种程度上,给自己的一种救赎。
村长哈哈一笑,主动说道:“好了,我也休息够了,咱们也别在这矫情,走吧!”
吴拓点头,两人慢慢往深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