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因巷口柳树得名。

柳树枝干粗壮，三五人合抱不来，枝条垂垂老矣，但年年发新芽，只是这新芽从不见落地，每年到某个时刻就会莫名消失，无人知晓。

树下，一老叟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表情惬意，而他面前，站着三个男孩，老叟认得他们，都是柳巷的孩子。

为首的男孩最为高大，像一个小牛犊子，叫作曾勇，另外两个瘦弱些，是他的跟班，一个叫绰号叫泥腿子，一个叫阿狗。三个都不是好东西，经常一起欺负别的孩子。

“田仲光，你过来！”三个男孩向着远处挥手喊道，脸上都隐忍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叟微微眯眼，见曾勇背后手中藏着一只青蛙，觉着出不了大事，便又闭眼寐去。

不远处，被唤作田仲光的小孩个子不高，十分瘦弱，脸色蜡黄，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孩童体格的大小，听到三人呼喊，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圆，呆立在原地，似被吓住了。

“快点啊！磨蹭什么呢？”曾勇佯怒道。在柳巷，他就是小霸王，欺负别人会让他感觉自己像大人。

因为在孩子的世界里，大人就是权威，欺负别的孩子，能体现他的权威。

看到田仲光老老实实地走过来，曾勇露出自得的笑容，心底飘飘然，因为就连田仲光这个傻子，都屈服于他的霸气。

他爹是优秀的猎户，娘是心灵手巧的绣女，家里顿顿有肉吃，身材在柳巷同辈人中最为高大，几月前，他开始跟随他爹上山打猎，越发让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而田仲光爹娘四年前死了，家里留下三兄弟，田仲光排行老二，最为特殊，因为他是一一个瞎子，也是一个傻子。

柳巷人都说，是他克死了爹娘，夺走了他爹娘的运气，不然一个六岁学不会说话，学不会走路的傻子，怎么爹娘一去世，突然就好了呢。

“也难怪都说是他克死爹娘，这样一双眼睛，本身就是不祥的象征”待到田仲光走得近了，曾勇露出厌恶之色，深处又夹杂着一丝丝恐惧。

田仲光五官清秀，比起他们几个黑糙蛋子好看许多，然而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只会注意到他的眼睛，很大，占据了整张脸的五分之一，没有瞳仁，也没有眼白，灰蒙蒙一片，像是一块磨砂玻璃，看不清上面倒映的人影和景，也看不出眼睛主人的情绪，就好像那里面是空无一人，死寂的世界。

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睛，曾勇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征服他，因为他在里面看不到恐惧或讨好。

“把手伸出来！”曾勇命令道。

田仲光犹豫着，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合拢接好！”

田仲光又照做，两手合捧，掌心向上，呈乞讨状

蓦的，一只绿皮肤，黑斑纹，白肚皮的小青蛙出现在田仲光的手中，蛙蛙眼睛又大又圆，还有一条抿紧的微笑唇，十分可爱。

只是田仲光却好像摸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双手一抛，转身怪叫着跑了。

“呱！”蛙蛙飞天落地，摔得两眼一懵，原地蹬腿好几下，才攒足力气着急忙慌地跳开，而田仲光逃跑的背影比起蛙蛙不遑多让，双手上下胡乱挥动，有时还会同手同脚，时不时还趔趄一下，所行之处，怪叫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曾勇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我没说错吧！他怕青蛙！”阿狗看着另外两人，为自己的出谋划策而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