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寻德笑道:“那时我师父龄虚子管教甚严,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走出山门,哪似现在你师父一般宽厚待人。”
周茫道:“李卯,切莫打岔,让胡师叔说个完整。”
胡寻德接着说道:“到了雁荡山附近,我在马车上看到十来个汉子各自背着一口大麻袋,个个身形洒脱,脸上均是一片喜色。我便下了马车,问那为首的老汉麻袋里装了甚么,那老汉热心得紧,也不知我是本县县令,当即招呼一个伙计卸下麻袋,打开与我一看……”
李卯又忍不住打断道:“难不成是大活人?好一帮人牙子!该杀!”
这时,周茫摇头道:“不对,人牙子怎地会这般行事张扬?麻袋里装的想必是雁荡山上的甚么东西。”
胡寻德点点头,说道:“周师侄说的没错,那麻袋里捆着一头好生秀丽的梅花鹿,我便问老汉这鹿从何而来,能否卖与我。那老汉只笑,说这鹿自是从雁荡山猎来的,又说他们都是附近的庄稼汉,也是闲着无事才猎鹿作耍,若我真要买,随便给他们点打酒钱就是。”
李卯道:“猎鹿有甚么好耍的,这群汉子也是痴。”
胡寻德道:“我想那些农户人家日子艰辛,当即掏出十两银子,将那鹿买了过来。我又问那老汉其他袋子里装的是甚么,那老汉见我出手还算阔绰,也是一时高兴,命其他人都打开了袋子,让我瞧个痛快。我一看,发现其余袋子里也尽是些獐子、狍子和鹿。”
周茫问道:“莫非这雁荡山自来盛产鹿类?”
胡寻德道:“我当初也是这般想,便忍不住问那老汉雁荡山是否盛产梅花鹿,那老汉却说这雁荡山原是不出鹿类的,大约在七、八年前,才被周围的猎户发现山上忽然冒出了许多獐子、狍子和鹿。”
周茫略想了一下,开口道:“既是天赐之物,那由人取之,也是顺了天意。”
胡寻德道:“师侄这话与我想得一样,但那时我也没怎么理会这群猎鹿的汉子,待回得家中,我请人宰了那只买下的鹿,准备享用一番这天赐之物。那鹿虽不算十分壮大,但我一家老小也是吃不尽,我便将鹿肉分与了一些朋友,可是这一分,就分出了岔子。”
李卯抢说道:“那鹿有毒!好个心肠刁钻的贼人,竟然拿活鹿下毒!”
胡寻德摆手道:“毒倒没有,只是这鹿肉滋味太妙,那些得了鹿肉的朋友、没得鹿肉但听闻了这鹿肉的朋友,甚至还有些胡某没见过的朋友,第二天一早全都涌到了衙门,手里拿着银票,只说要在我这里买鹿肉。”
李卯道:“你再与几块鹿肉他们就是,又不值甚么。”
胡寻德道:“但我那时已送出去不少,剩下的也被我一家吃尽了,确实没有多余的鹿肉了。”
李卯道:“再去那群猎鹿的汉子那里买几头鹿来,然后与了他们,不也打发了此事?”
胡寻德道:“那群汉子虽说就是雁荡山附近的庄户人家,但那雁荡山方圆百里,一时也是不好寻摸。”
李卯道:“你径直说没有了,他们又能怎样?”
胡寻德道:“他们皆是胡某的朋友,往日也都帮了不少衙门公事上的忙,若一时推说没有,面皮上却是不怎好看。”
周茫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开口道:“既如此,胡师叔自去那雁荡山猎鹿便是,既乐得一番游耍,也能取得鹿肉,又不至于拂了朋友之间的情面。”
胡寻德道:“若在先前,这猎鹿自然不在话下,但自我离了玄门,入了俗世,身上的功法早已散得一干二净,如今年岁又上来了,那些个獐子、狍子和鹿,此刻就是在我眼前跑过,我也抓不到。”
周茫又道:“这县上衙门里的班头,哪一位不是身负技艺?只怕这雁荡山上的獐子、狍子和鹿,都不够班头们抓上几天,就会被抓得个断门绝户。”
胡寻德道:“我也不是没让他们去过,只是县衙里的诸位班头也常有公务在身,有时因事耽搁了抓鹿,便会断了这鹿肉来源,我那群朋友就又叫嚷起来,因此这办法虽好,却不是长久之计。”
周茫想了一想,浅浅笑道:“这也好办,只需从那雁荡山周边的庄户人家里挑上一挑,整治出些个猎鹿好手来,让他们去抓了鹿,按时送到县衙的某个差役手里,然后转手到某位班头,再放到胡师叔这里,最后胡师叔自与朋友勾兑了这鹿肉。这般做来,胡师叔便不用亲自出面猎鹿,既省去不少力气,也全了朋友的食肠。”
听得周茫这番话语,那胡寻德眼中满是一片得遇知音的惊喜,只拍手乐道:“好师侄,不想多年过去,申屠师兄还是如此慧眼如炬!
一旁李卯也听完了周茫的话,只愣道:“几块鹿肉,怎地这般牵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