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兀自满心怀疑,开口道:“你说了半遭,但谁家伺候人是半夜来的?必是有鬼!”
梅怀湘笑道:“奴奴给周公子端了一盆洗脚水来,正好被你打翻。看吧,这盆也被你打碎了。”
言罢,梅怀湘便俯身去拾地上的碎木片,微微烛光里,却是有意无意地露出一对湿漉漉的白鸽子。
李卯还想说些甚么,但周茫突然开口道:“怀湘姑娘,你与我端一个火盆来,我有些东西要烧掉。”
梅怀湘捡了木片,便去端火盆。
待梅怀湘走出书房,周茫对李卯道:“李卯,其实半夜来伺候人算不得甚么,只因你不晓人事,所以有些疑虑。”
“俺怎地不晓人事?每年春天时候,俺都要跟山脚下的那几只母猫来上几十场人事哩。”李卯心直口快,兀自愤愤不平道:“但这女子着实有些不对劲,那张脸瞧着也奇怪,只是俺暂时说不上哪里有了变化。”
周茫素知李卯善记人面,自己虽也看出些端倪,只是尚不能确定,也怕说破之后惹得李卯急性一发,打草惊蛇。
于是,周茫按住心思,宽慰李卯道:“明日我问一下胡师叔,到底有没有派这梅怀湘来,一切便都明白了。”
李卯点头道:“总是小心才好。俺方才睡得太死,这是到哪里了?”
周茫摊开手中纸团,道:“这便是那宅子里的书房,我正在写字。”
李卯道:“你还有舞弄文墨的心思。”
忽然,周茫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到书桌前,猛地抓起笔,在另一张熟宣上开始一番狂写。
李卯将头凑过来,虽识不得内容,却看出周茫是在反复写着三个字,便开口道:“怎地反复写这三个字?你与它们有仇?”
周茫也不回头,边写边道:“近来手生得很,这又是我最喜欢的三个字,我便练上一练。”
李卯点头道:“俺晓得了,你写字和俺耍棍一般,就是拿来排解胸中烦闷。”
说话间,周茫已将熟宣写满了字,随后又揉成一团。
梅怀湘已将火盆端至书房,一股温热随之凑到了周茫与李卯脸上。
周茫示意梅怀湘放下火盆,随后先将手中纸团扔了进去,也不言语,默默看着那股黄红交加的火焰。
梅怀湘像是被烟呛到了,捂嘴咳嗽了几下,问道:“公子,你这是烧的甚么?”
周茫道:“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怀湘,这烟熏人,你将火盆端出去吧。”
梅怀湘便端着火盆离了书房,很快又折了回来,道:“公子,奴奴已拾掇好你与李公子的床铺,若夜里需要甚么,你唤一声便是,奴奴就睡在你的隔壁。”
周茫道了一声谢,与李卯离了书房,自上楼去了。
待上了楼,入了起居室,李卯又忍不住道:“俺瞧这女子不是甚么好人,怪异得紧。”
周茫道:“她还管你叫公子,怎地不好?”
李卯道:“俺自己知道俺是公的,谁要她多嘴?反正俺一看她,只想拿棍子打。”
周茫道:“睡罢,明日一早还得去县衙点卯。”
李卯却道:“你不看那庄户名册了?”
周茫怔了一下,随即苦笑道:“难怪师父不愿下山帮他的胡师弟,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啊。”
听得周茫与李卯都上楼了,梅怀湘这才走到书桌旁,从荷包中轻轻拿出那枚从炭火中抢出来的纸团,慢慢收拾着。
所幸自己手快,这纸团似乎还未烧尽。
梅怀湘将纸团外面的灰烬抖落干净,却见中心还有一小截白纸,她当即一喜,便在烛光下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那白纸上正好写着三个字,虽是寻常小楷,字形却是有板有眼。
“法,克,油。”
梅怀湘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心下不免一阵疑惑。
五行之中,确有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基本克制之理。
但这“法克油”,却是甚么意思?
莫不是逐月宗的秘传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