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五月十三这天,不到卯时,周茫与李卯便醒了。
周茫唤了一声怀湘,只听隔壁的起居室一阵响动。
随后听得梅怀湘在门外问道:“公子,喝茶?”
周茫道:“我与李卯要去衙门,你先将洗脸水打来。”
梅怀湘又问道:“公子,你想吃些甚么?奴奴去做。”
周茫道:“不用准备吃的,你只倒两杯清水来。”
梅怀湘有些慌慌张张地端着洗脸水进来了,上身穿着一件水红鸳鸯肚兜,外面罩了一件白纱衣,下身穿着一条浅黄绸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深绿布鞋。
一番洗漱,又喝了清水之后,周茫与李卯走出了抱朴斋。
梅怀湘自是送到宅院门口,周茫嘱咐了几句,又回头道:“怀湘,你多穿些,当心着凉。”
梅怀湘笑道:“公子放心,奴奴身子好得很。”
周茫没接话,与李卯往县衙走去。
出了紫柳街,再走三、二百步便是县衙。
李卯一边走,一边焦躁道:“到了衙里,你赶紧问那胡老儿到底有没有派那妖女来,俺今早一见她便心烦。”
周茫摆手道:“不急不急,兴许胡师叔自己会说的。”
“周兄弟,李兄弟,二位好早啊。”只听得对面有人与自己打招呼,周茫一看,却是孙房平。
孙房平站在县衙大门外,似乎在等自己。
不等周茫回礼,孙房平身旁的另外一条大汉开口道:“贤弟!果真是你!孙班头今早与我说你也做起了这衙门里的勾当,我只当他与我说笑,不曾想真是你!还有这夯猫,竟然也来了!”
这条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与孙房平搭档的秦步云。
周茫上前,抱拳道:“事出突然,日后还望二位兄长多加照顾小弟与李卯了。”
秦步云笑道:“这是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孙班头已告诉我昨日马亮才已是恢复了神智,那小猴子与我也算是有几分缘分,真是多亏你出手相助!”
李卯心中想着梅怀湘到底是不是妖女,又想着雁荡山到底怎么一回事,口中便嚷道:“快走,快走!点卯,点卯!”
秦步云、孙房平皆笑,道:“李兄弟倒比我等还要急上三分。”
说话间,四人皆入了县衙大堂。
除了秦步云、孙房平,其余十个班头陆续来了,因都事先闻得些消息,对周茫和李卯的出现倒也不太惊讶。
过了一会让,又进来一名专职记录的书吏,姓柯名钟承,因生得稍文弱些,冷不丁见了李卯,脚下被唬得一软,就要跪下来。
秦步云扶住了他,道:“柯笔头,怎地这般大礼?这猫兄弟也是最喜舞文弄墨的,以后怕是还要与你共事哩。”
柯钟承连忙摇头,擦汗苦笑道:“这位猫爷身量如此高大,小人这桌子可坐不下。”
另有一条中年汉子跟在柯钟承身后,年龄比众人稍大些,姓蒋,名维易,乃是县衙的仵作。
蒋维易见了李卯,倒不甚害怕。
没多久,县令胡寻德从后门步入大堂,坐到公案桌后,先扫了一眼堂下众人,见周茫与李卯皆在,便示意身旁的县丞开始点卯。
那县丞姓杨名久势,在县丞一职上经营多年,刀笔精熟,对点卯这类寻常之事更是熟练无比,只听得他开口道:“堂下各房,有甚事焉?”
话说这杨县丞口中这句“堂下各房”,所指何意?
说来也简单,便是县衙在承办各种事务以及案件时的归属方法。
河阳县县衙,现共有六房,每房皆设有相应的统事班头。
礼房。
凡是有关婚丧嫁娶、人口流窜,以及管理治下村庄的事情,则归属礼房管辖,现由一位班头统领,自姓陈,双名奏台,他原是县里一名乐师,自上任礼房班头中了风,他打听到此事,总是寻着机会在胡寻德跟前百般卖弄,作尽媚态,胡寻德舒了心,也就让他填上了礼房班头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