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色尾裙妖灼的光消失在殿门,姒洛倦懒着垂眸,淡漠神情仿若千山不化的冰雪,散着经久不绝的冷漠,眉宇渐渐皱起来,似是做着不甚愉悦的梦魇。
星月心中仍是不平,深凝着眉瞧着那两人顺当随性走出凤栖殿,终是不解,“夫人,您为何让着这初初进宫还未有名分的丫头,瞧她蹬鼻子上脸,与您这般不敬?”
跟着姒洛这些年,她了解姒洛的淡漠脾性,说这话时语气虽是急躁,却听不出太多波澜。
姒洛摇摇头,“本宫能奈她何?”
“以大不敬之名治她大罪。”
“然后呢?”姒洛睁开眼,幽深眼眸如同一口静暗深井,见不得井底水光,只叫人觉得干涸了许多年,不等星月答话,她自顾自说道,“若是重了,便是以一己之身得罪她身后家族诸侯势力,若是轻了,皮肉之苦自然会引起大王注意,届时引来祸端,本宫当如何自处?这等烦心之事,实在令人倦得很。”
星月满腔怒火被姒洛这几句话浇得干净,她这才想起来,王后在后宫十几年,这样勾心斗角之事,早已没了应对的心力。
她是盘庚大帝赐给了先王小乙的女子,如今身边的丈夫离世,十八岁的武丁登上王位,身边的男人与后宫女子交替轮换着,唯有这凤栖殿与它的主人站在这里,迎着天下尊贵,看着锦绣山河。
姒洛是先王的王后,却因着性子冷寂,与在民间失落已久的武丁并不十分和睦,先王已逝,还留着她享受着殷商荣华,不过是因为她家族权势与先王遗命和后位空悬,而在这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家室显赫的诸侯女儿。
恍然间,星月看着姒洛端坐在金碧凤位上,周身金枝璀璨华丽万千,周身却蒙着旁人见不得的蛛丝暗线,稍有差池便会面目疮痍,坠入身后暗无天日的深渊海底,那凤冠金印长久压着的,便是她一生注定孤寂的命数。
外边人看来无限风光的位置,奢华无比的凤栖殿,只是个权衡后宫是非争斗,维持秩序井然的傀儡罢了。
星月不免替姒洛委屈,心头苦涩,“可大王与夫人并无甚情义,也是才见过几面罢了,夫人若是不给这些新人立些威信,日后何以自处啊?”
姒洛将手中早已凉透的杯盏放下,拖着繁重华服走向窗边,目光隐在日光里,眼角泛出淡淡的光泽,她十八岁入商宫,如今已经三十四岁了,可时光却格外疼惜,竟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冰山一般的美人竟比武丁后宫中十五六的女子更加俏丽华美。
“星月,世间女子无数,红颜易老衰亡,握着一路走来见惯了许多事情,如今只想安然余生。”
星月忧心忡忡,“您既然不愿再争,也不能由着这些人糟蹋您啊。”
姒洛嘴角莞尔勾起灿若春花,面上凛起一层不容侵犯的容光,她仰着头璀璨如日月星辰,骄傲得不染纤尘,冰封面容显少露出这样的笑意,“总能解脱的,不急罢。”
姒洛向着日光眼角微扬,竟闪闪间落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