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愉快的一行人返回奉天殿时,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堵心得够呛:他们悍然离开时跪得整整齐齐的那片文臣方队,依然整整齐齐,只是队伍中出现了几个缺口。刘瑾正急得打转,一看朱厚照等人出现在殿门,犹如见到了救星,赶忙小跑着迎上去。
“哎呦我的主子万岁爷,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来,老奴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朱厚照冷冷看了一眼方阵:“他们一直都跪在这儿?”
“可不是嘛,老奴劝了这个劝那个,嘴皮子都说干了,可他们就是一个也不肯起来,刚才户部侍郎秦大人、国子监祭酒岳大人等几位身体虚弱的老臣已经昏倒被抬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您快说句话吧。”
“朕说什么?他们既然喜欢跪,那就跪着好了,刘瑾,你告诉御膳房准备些饭食,谁饿了就吃点儿,如果不吃,那也不勉强。还有,多叫几个御医来守在这儿。”
“主子,就…就这样?”
刘瑾的表情很犹豫,朱厚照瞪起了眼:“是你没听清楚,还是现如今朕的话连你都不听了?”
“主子息怒,老奴不敢,老奴立即去办!”
刘瑾出殿后,朱厚照走到队伍最前面的杨廷和身前,猫下腰看他的眼睛。
“杨师傅,你今天要和朕犟到底了吗?”
杨廷和果然正值盛年,身子骨比李东阳硬朗多了,虽然跪了快两个时辰,腰板依然挺直,头脑也很清醒。
“不是臣等故意和陛下作对,既食君禄,便有谏奏之责,陛下若不纳谏,臣就只有在此长跪不起,今日不纳今日跪、明日不纳明日跪、日日不纳日日跪,直到陛下回心转意为止。”
朱厚照极其无语:“就为一条过了时的祖训,杨师傅就要率领满朝文武跟朕打擂台?”
“陛下怎么能这么说?此祖训传自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英明神武、高瞻…”
“知道啦,太祖爷英明神武、高瞻远瞩,所定成例都是为了我大明千秋万代着想,后世子孙务必凛遵,是不是?”
杨廷和眨巴眨巴眼,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朱厚照学会抢答了。
那是我的词儿啊。
朱厚照蹲在杨廷和面前,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和他交流。
“杨师傅有没有想过,太祖高皇帝时我大明天下初定,时局不稳,外有蒙元残余,内有前朝余孽,乱世之下太祖不得已颁布重典;而现今大明立国已百年,海晏河清,民心安定,倘若再一切照搬祖宗旧制,难道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吗?”
“陛下说的有道理,有些旧制确已不合时宜,也不是都不能改,然而今天的事却不在其内。”
“怎么就不在其内了?”
“女子以名节为最大,既已为妓,还何谈名节?”
“如果女子是含冤受屈被迫堕入娼门,难道也不能例外?”
“此事前番陛下说过,李阁老当时也已回奏明白:厚加恩赏以弥补既可,但只要是进过青楼,此污点终身再难洗去。”
“那雪里梅只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至今仍是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