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五千三百二十年六月初三,傍晚,从蛇巫山向北望去,天空红艳艳一片,晚霞映透了整片旷野,煞是好看。几百里外的沃之国在这红霞下闪出阵阵金光,耀眼至极。
蛇巫山北边的草原上,一群黑色骏马安闲地吃着草,光滑的皮毛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有些已经吃饱的母马晃晃脑袋打个响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磨蹭着马王的脖颈和脸颊。
马王却颇为庄重,每个凑过来的母马他都只是轻碰了一下。
眼下不是放纵的时候。
它望着蛇巫山的方向,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召唤。听得一阵阵喊杀之声,禁不住热血沸腾。
从此看去,山顶一阵阵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整座山都几乎点燃,山阴这一侧禽畜狼奔彘突,往山下平原冲了过来。有的甚至来不及从山道跑下来,被这火光一逼,竟直接从山崖上一跃而下,狠狠坠落在山脚下,只是挣扎了两下又爬起身来赶紧继续跑。
又有一阵水龙卷起,将这火焰彻底碾灭。
这火焰和水龙相互碾压,将山都要震塌了,山阴这一面已经有些巨石从高处坠下,一路上将那些不会纵跃的禽畜碾成了血沫。
那些巨禽最是无辜,平时翅膀一扇就可远离是非之地。但这两军交战之地,早已被开启的禁空、禁遁之阵所笼罩,它们只能迈着两条细腿亡命奔逃。
想来山阳那边早就已经被打崩了吧。
火焰与水龙的交战仅仅持续了半柱香时间,火焰彻底熄灭了,水龙也已隐去。
只余下山顶树木燃烧的哔剥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突然山阳那边的天空,飞起一只鸾鸟,在天空中盘旋了两圈。
马王似乎看懂了这是给它的信号,长嘶一声,群马立刻像军队一样集结起来,马王带着马群呼啸而去。
山阳有峡谷,利伏兵。
整个蛇巫山,山阳尽皆塌陷,峡谷自然早已不在,此刻只有无尽的废墟存留。
废墟中尸横遍野,一队队黑甲军士正在峡谷中搜查、四处补刀。
相辛走到罗身边问:“家主,咱们是不是可以安排人牲祭天了?”
罗并不回答他,只是撕下旁边一具尸体的袍子,细细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这才将刀归鞘中。
相辛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罗缓缓开口说道:“人定胜天,祭天何用?”
相辛有些不敢置信:“大人,可这是咱们山海界几十万年的规矩,如何能轻易就废了?而且,如果不祭天,恐有大祸降临啊。”
“呵,辛,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比每天早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个任人打杀的奴隶更大的祸?还有什么比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担心成为春秋两祭的人牲,被人像牲畜一样一刀杀了更大的祸?你说的天要是使我成为奴隶的那个天,我祭它何用?我这二十多年从不祭天,我的今天都是我一刀一刀杀出来的,何曾受过天之恩德?”罗面无表情地看着相辛。
罗继续说:“辛,相氏一族派你来跟随是什么用意,你自己要时刻清楚,好好看着,少说话。你也劝告你身后的相氏,如果是想拿我当成你们的傀儡,就趁早死了心。退下吧。”
相辛胆战心惊的退下了。
罗看着正在搜刮战利品的离下令:“能用的东西一根汗毛也别放过,咱们今后要去执掌共工国,那鬼地方听说什么好玩意都没剩下了,得多攒点儿。敌人的尸体就地掩埋,兄弟们的尸体带回去厚葬。”
墨凑近来问:“大人,您对相辛这么不客气,就不怕得罪了相氏一族?”
“现在的局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能力,但他们却似乎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丑话说在前头最好,免得到了共工国,我们还需要对他们举起屠刀。毕竟他们于我有功,总不能恩将仇报。”
墨也不再劝说,只是指着身旁的一具残尸,问:“大人,这些人似乎是祝融部的甲士。现在形势已经恶劣到极南之地的祝融部都来追杀我们了吗?”
“怎么?害怕了?”
“大人您说笑了。咱们这些幽都杀手几乎每天都在搏命,害怕的早就死干净了。只是这些个贵族部落老这么滋扰我们,我们这次追杀阿修罗的任务可别出了岔子。”
罗轻笑道:“放心,禹王并不昏聩。他放任、甚至暗中怂恿这些贵族来滋扰我们,就是想看看我这把刀好不好用。太厉害的高手他一定已经帮我们挡住了,剩下的这种军争,你觉得我们应付不了吗?”
“大人您为什么觉得不会有太厉害的的高手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些贵族可从来都不守规矩,要不然也不会有我们幽都存在的价值了。”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自百年前和元荒界的战争开始以来,我山海界的贵族精英损失惨重,青黄不接。你没看到几年前被黄帝所贬的应龙都已经重归天界了?那就是天界也急需力量补充的迹象。还有禹王为什么要划分天下为九州?还不是因为高手不足,只能期望军争之道建功?如今正好是和元荒界休战的和平时期,这件事刻不容缓,你想想,对于这段和平时间的利用,是使劲儿培养为数不多的高手合适,还是把天下拧成一股绳,训练几只无敌的大军合适?”
墨细细的思索。罗之所以喜欢培养他,也正是因为他喜欢琢磨。
“大人,好像不对啊。我记得您之前讲过逐鹿之战,那时候应龙或者风伯一人,可是抵得上千军万马啊。”
“你以为现在还是上古时期?这几十万年来,军阵之术已经取得了狂飙突进般的进展。再给我一万法相境修士,杀应龙、风伯对我们来讲也不会比杀一只鸡难多少。你看看这祝融部的五千人,被我们杀了近两千,我们才损了几个弟兄?千万不要小看军阵之术。”
“大人,难不成禹王之所以选择您作为未来的共工伯,就是因为您的军阵之术比所有人都厉害?”
罗笑着并不解释。
他怎会和人解释是自己觉醒了前世记忆,看到了大势,从而利用了所有人?
罗恨透了奴隶的身份,三皇五帝的奴隶难道就不是奴隶了吗?
自从罗觉醒前世记忆,他就在营造脱奴籍的机会。甚至有更大的野心。
一次在共工国执行任务时他了解到,七百年前共工为禹所杀时,术器一脉似乎死绝,唯有后土一脉逃去了南方,为祝融所护。
这个消息在前几年或许不是那么吸引他的注意。
但王庭五年前传出要大规模任用以往被除国的诸侯子嗣,放其归国承嗣诸侯之位。
禹王在位近五千年,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
此时罗联想起共工国的传闻,他的勃勃野心熊熊燃烧起来。
重活一世,凭什么不能九鼎食。王侯宁有种耶?
五年的谋划经营,终于用水神法相引诱了共工国中人来寻访。
山海界中,法相是血脉和功法共同塑造的,绝难造假。也好在此世暂时只有贵族是父系氏族,奴隶仍是母系传统。奴隶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爹到底是谁。这给了他鱼目混珠的机会。
天知道共工当年是不是还留了什么私生子。谁也查不到,就只能用法相来辨别。
再者,禹王会昏聩到再把早已是南方一霸的祝融部后嗣,引到北方不成?
如果要重立共工国,有罗这一个选择,还省得禹王玩那些不上档次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原本罗就是他帐下忠犬,更好掌控。
十五年的无尽厮杀,终于让罗史无前例地凑满了幽都脱奴籍要求的一千万功勋。
完成这次追杀阿修罗的任务,脱离奴籍就可顺理成章,后续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行。
“咴,咴。”一阵马嘶声传来,山道似乎都在抖动。
马王亲近地凑到罗脸颊上磨蹭着,罗拍拍它的脸颊:“好了罗马,先去旁边等一等。我们待会儿就出发了。”
罗马被他用刚开发不久,还不成熟的点化之术点化过,目前看来智力有所提高。未来或许可以大规模应用。
离从峡谷中飞上来,拱手施礼,用神念给罗汇报:“大人,处理干净了。”他递给罗一张玉符。
这是乾坤符,此符灵感核心得自幽都神荼郁垒两位府君之大殿,符中所含空间极广阔,长宽高均近五里。
而此时,这符中空间早已快满了,这都是这一路上的劫掠和缴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