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仇恨的人必定是孤独的,和尚也是天生就需要忍受孤独的。
可心怀仇恨的人虽有做和尚的才能,但却是绝对不适合做和尚的。
宫宇冬没有回头,他依旧拜佛。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和尚,一个人只要做了和尚,不管他以前叫什么,他现在只能叫和尚。”
“佛像很干净,你弄的?”
“是。”
他的心中有仇恨,手上也有恨意,而那沾染仇恨的佛,也远没有那么慈祥。
“很好,可塔内还是很脏,你要不要扫一下。”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宫宇冬依然在拜佛。原本他打算马上就走,现在他要等到这三柱香烧完。
三柱香的烟气,全数捂在塔内。
长巷静寂。
宫宇冬依然在接受这些漫骂,他不愿拒绝。
他既不想遗忘,也不愿麻木。
他还没有再听到那些咒骂声,就已听见了扫地声。
从上面传来的声音,那个和尚在从上向下扫塔。
宫宇冬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着。
和尚扫下来了,他扫得很卖力气,宫宇冬斜头,他不会转身看,也不会走过去问。
宫宇冬看着香火焚烧,双手合十。他的眼睛已变了,道:“你真的是和尚?”
“是。”没有思考的回答。
宫宇冬严肃道:“就算是刚剃度的和尚,也应该明白,扫塔是要从底层往上扫的。”
塔内无声,连风声也没有。
和尚没有任何反应。
宫宇冬低声念道:“佛塔从底层向上扫,是扫干净人生向上的路。”
他缓缓念出这句话,放下原本合十的手,转过身来。
宫宇冬缓缓道:“你演得很好,只可惜你缺少一样东西。”
和尚不说话,他没有问这样东西是什么。
宫宇冬自答道:“经验,最重要的西,但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教你,也没有任何取巧办法的东西。”
和尚看了一眼宫宇冬,道:“我没有经验,那你呢?”
宫宇冬道:“我曾经为了要杀一个人,真的做了一个月的和尚。”
和尚沉默了许久,在零星的香火中,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的。
“我也一样。”和尚开口了。
“什么一样?”
“为了杀人。”
“你要杀谁?”
“你。”
宫宇冬平静地说道:“当初在酒馆假扮的那个小二,也应该是你。”
和尚看着他。
宫宇冬道:“夜深了,虽然有香火,但我看不清你。”
“但我有种感觉,你若不是故人,那就是为了故去的事。”
宫宇冬盯着他,道:“你是何人?”
和尚道:“一个人做了和尚,不管他以前叫什么,他只能叫和尚。同样一个人有了仇恨,他就不再是他自己,只能叫复仇的人。”
宫宇冬严肃道:“不要自己骗自己,我问你叫什么。”
那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反驳,只有沉默,不算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