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R的尾灯快到连成四道诡异的弧线,付清丰觉得自己甚至能追上射出去的前灯光束。
原来他们不止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啊。
付清丰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还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孩。第一次任务完成后,她拉着付清丰去夜市里吃烧烤,陶侃侃小口小口的嘬着青岛啤酒,每一口都要皱眉,他就在边上嘲笑,拿起路边买的便宜白酒往肚子里灌,火辣辣的,让人温暖起来。
但那姑娘怎么也不服输,硬生生把十二罐啤酒都喝完了,最后她握着锡罐,发狠似地砸向桌面,向付清丰炫耀她的战绩。付清丰也喝得有些晕了,他大口大口撸串,笑眯眯看着女孩边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一个劲地夸她厉害。
最后付清丰把她背上公交,是末班车,车上座位全都空着。他带着女孩踉踉跄跄走到公交车尾部。女孩靠着他的肩膀,付清丰怎么也推不开。
女孩并没有睡着,嘴里还含糊着小声地说着听不清的话,冬天的雪上都是橘黄色的灯光。那一刻安静得就像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他听见女孩似乎在说,“我也可以保护你。”
后来付清丰知道陶侃侃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了婚,她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住。付清丰想象每天晚上女孩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给自己炒好了一桌子菜,满意地对自己说“我开动啦”,然后安静地吃完、收拾,最后入睡。如此多年。
可现在这个女生就在她面前笑得这么开心欸,她总是倔强的像只应激的小猫,在他面前又胆小的总要缩回去。
这样的女孩你不心动吗?天使看到了也会心动吧?
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女孩吗?
付清丰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好像听见陶侃侃在狂风里说了什么,但他听不清了,只看到女孩的脸在散乱的头发下微红着。
时间还长着,会有机会再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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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好啊!”庄于青抓着车门上的扶手,后视镜里还没黑下去深蓝色的天空。
“待会还有更好的!”杜光庭紧盯付清丰的尾翼,一对一大一小的圆灯亮着红光。
“什么更好的?”
“嘿嘿!”杜光庭没有回答,只是咧着嘴笑。
“快说!不然薅你痒痒肉!”庄于青呲牙威胁。
“马上你就知道了!”杜光庭宁死不屈。
“那我就期待一下!”庄于青趁机敲了一下杜光庭后脑勺。
杜光庭吃痛叫了一声,踩电门反而更加起劲了。
“对对对!超过他们!”庄于青攥拳,认真加油呐喊。
“得令!”
原来电车也能听到引擎的啸叫声,这台emeya加到极速的时候,车厢里满是轮胎摩擦的声音。前面是一大段直线,以emeya的动力足以超过付清丰的GTR。
雪亮的车灯照亮一个又一个锥筒,锦蓝的GTR和火橙的emeya追逐在赛道上。暗到发红发紫的夕阳快要彻底消失殆尽,车身上划过一道又一道倒影。
杜光庭逐渐和付清丰齐头并进了,他扭头看同样激烈驾驶的付清丰,付清丰也在望向他,副驾的陶侃侃笑得合不拢嘴,而庄于青则一直在大声给他们打气,嘴里一直重复着加速超过他。
明明耳边都是噪声,但这一瞬间世界安静美好,黑夜彻底降临了。
彷佛萤火虫轻盈飞舞盘旋,最后一颗颗流星掠过天空,绚烂的光流在他们的车身映出聚簇在一起盛开的花,他们飞驰而过的时候,漫天的花朵已经被甩在身后。
“是烟花!”
庄于青急忙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望向车后,疾风把头发糊到她的脸上。
一道道光流把天空都照亮了,彩虹般的烟雾散开,相互交织渲染,几乎数百种颜色在天幕中氤氲开来,满城尽开刺桐花……那是用烟花和烟雾恣意昙花一现的画,山川旷野的群蝶,樱花满天的日子,大气中点点发光的生物……
他们的车速都慢怠下来,陶侃侃撩起头发,撑着车门仰头,瞳仁里流淌淡淡的色彩。
上一秒他们还在车里兴奋得大喊大叫,可下一秒烟花下他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了,付清丰偷偷地瞥陶侃侃的侧脸,少女使劲地要把每一个绽放的烟花记住。
杜光庭向他使眼色。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交流。
你弄的烟花吗?付清丰问。
不是啊。杜光庭回答。
那会是谁?
杜光庭摇头。
沉寂了很久,直到鼻尖只能闻到淡淡的烟尘味,庄于青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庄于青靠在车上,惊喜地问杜光庭。
杜光庭愣了一下,他说的惊喜是接下来会更加好玩,可这个时候说不是会不会太没有情调了?就像接吻的时候突然要腾出手擦一下口红。谁会知道今天是这个女孩的生日,难怪她今天这么兴奋,无论再怎么不开心都要在生日的时候大笑出声吗?
他古怪着脸色,含糊地说:“谁知道呢?”随后手插口袋,吹起了口哨。
可庄于青转眼泪水流了下来。
“好……好啊……”她不停地埋头用手背抹眼泪,要止住这样的泪水有点难度,大滴大滴的眼泪几乎串成了链子,最后她红着眼睛,嘴唇抖着也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真好啊……”
杜光庭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尽管他情场百转,作为富家子弟见识过的女生不下百个,但头一次他这样慌忙,眼前这个女生哭起来的时候,连他都紧张起来,心里像是菜市场案板上待宰的鱼活蹦乱跳……该死,这个时候还要搞笑……他是不是太蠢了……
陶侃侃和付清丰笑着看两人忙慌。
“很美啊。”陶侃侃轻声说。
“是啊,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样一想还有些不舍得呢。”付清丰也轻声回答。
最后淡淡的烟尘里他们相视,一笑婆娑醉颜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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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个十八岁,生日快乐。”
不远处的场外座椅上,男孩看着慢慢暗淡的天空,轻声说。
正经的西装,打着扎实的领带,皮鞋擦得锃亮,他就像在出席一场盛大的筵席。
他一步一步转身走下阶梯,通道里短暂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是谁?”保安打着手电筒质问。
但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并没有异常。保安扣扣脑袋,自言自语:“真是眼睛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