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风归的建议,我在他安排的一间人类废弃的木屋中度过了这一难眠的夜晚。
在睡前,他还招待了我只有他们领主才能享用到的食物。虽然和我曾经在“孤儿院”中吃到的有相当大的差距,不过“沦落至此”的我自然也没什么抱怨的资格。
安顿好我的住宿后,风归正准备离开,心中好奇如猫抓般的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向他询问对冠冕以及禁卫军如此了解的原因。
在我看来,这些有关冠冕的内部情报并不应该被如此广泛传播,探芝的灰林就俨然对这些信息一无所知,而同为领主的风归却仿佛曾经身处禁卫军之中般那样熟悉,向我叙述时也仿佛如数家珍。
可面对我的疑问,风归只是背对着我,戏谑般地晃了晃他那条耷拉在半空中的后腿道:“你好奇心太重了,小子,等你有觉悟废掉自己一条腿时再来问这个问题吧。”
待在木屋里的整个夜晚,我却始终昏昏沉沉,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风归告诉我的那些情报。禁卫军的眼线既然到处都是,那我就必须随时保持着警惕,因为即使是在这块风归的地盘上,我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天还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我便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了木屋。
道路两侧每隔几米就有一根人类架设的路灯,也许是修建的时间太过久远,这些路灯所散发出来的昏黄灯光仅仅只能将浓浓的黑暗驱散一小块区域。借着那些仍然朦胧的暗影,我便隐藏起自己的身形,悄悄地贴着墙角离开了这块风归的地盘。
我的不辞而别并非仅仅是遵循风归让我躲开他手下的“命令”,更多的是把握不好此时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仅仅不过一面之缘,我却对这个身份神秘的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亲切,这也让我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和关系再次面对他。
我边走边思考着,风归的脑子里既然有如此多的秘密,那他的真实身份就一定不是个领主那样简单。他的过去和经历一定有着偌大的秘密,而这一切的终点,应该就在他那条摇摇欲坠的断腿上……
新的领地离风落处似乎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走到一半时我本有些后悔没向风归多问几句,但脑子很快便回想起了风归对我说的话:知道的越多,反而才越危险。于是我索性把心一横:管他的!反正假扮的事儿也不能做了,不如就和刚进罪恶之都一样,就当一个毫无身份的小人物罢了。
沿着一条十分笔直的道路向前行进,我甚至无法望到它那遥远的尽头。好在风归曾提醒过我这条道路可以一直通到最近的卫城,否则我一定会怀疑自己迷失了方向。
天边的晨光逐渐亮了起来,远远地照耀在道路两旁茂密的树冠上,一抹抹金色的光辉好似薄纱,盖在了这片刚从夜晚中苏醒的生命。
光芒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点点落在被落叶覆盖的地面上。我伸出爪子放在那些光斑上,可期待着的温暖却并没有到来,我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爪子,只感到了和旁边阴影处还未被阳光照射过一般的冰凉。
身旁突然疾驰过一辆人类驾驶的汽车,那呼啸而过的气流差点将行走在路边的我给掀翻。受惊的我连忙跳下平坦的道路,爬上了一边杂草丛生的山坡。
天亮之后,人类的活动也变得多了起来,大道之上的汽车来回穿梭——我不能总是在他们的目光下前进着,在听取了风归的建议后,我更希望自己能在尽量避免和人类接触的情况下到达冠冕的核心区域。
野坡上的杂草丛让我重新有了身处血月的感觉,那是一种置身世界之外,独自享受一切的释怀之感。我任由那些矮小的灌木从我的皮毛上划过,感受着一丝丝轻微的刺痛——但我却不恼,这种能刺激着大脑的痛感反而会让我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漫长的路途是一项对我忍耐力的极大考验,无法得知前往终点的进度更让我的内心备受煎熬。眼前的景象逐渐从一开始的新奇转化成了厌烦,那映入眼中的翠绿颜色也仿佛变成了一种使我焦躁不安的毒药。
我索性直接跑了起来,期待着速度的改变能为我路途的乏味带来一丁点的改变,可惜的是,那如穹顶般遮住天空的参天大树却仿佛一直生长到了世界的尽头般,任凭我如何前行也无法看到它的终点。在跨过了一道道丛生的荆棘后,我才精疲力尽地倒了下来,和地面接触的部位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我咧着嘴爬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些尖锐的植物给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血口。我苦笑一声,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趴下来,默默地忍受着那如同烈火炙烤一般的疼痛……
正当我准备小憩一会儿时,身后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动声——有什么东西正在越过荆棘朝我的方向而来!
灌木被折断而发出的响动正充分地向我描述着这不速之客体型的庞大,哪怕是此刻浑身酸痛的我也只能立马站起来!
昂起脑袋向后方望去——在那高高耸立的灌木丛中,竟是一个正在一边除草开路一边向前迈步的人类!他看起来虽然没有特别高大,但在这片远离人类住宅区的树林中突然遭遇,却立马勾起了这种生物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可怕印象!
那人类似乎并未发现前方的我,只是不断地用自己手中的工具劈砍着他前方拦路的荆棘。我没有犹豫,连忙向更前边的地方跑去,并在他无所察觉的时候躲在了两棵连起的粗大树干后头。我探出了半个脑袋,从缝隙中继续观察着后方的每一点蛛丝马迹。
他工作得非常认真,以至于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一次头,这倒让我放下了一点戒备。正当我准备离去之时,一抹腾然升起的好奇心却出现在我的脑海——在这荒郊野外,我倒想瞧瞧这个人类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虽在人类的世界里出生,但真正与他们接触和互动的时间却并不多。仅有的一段经历也只是在小石头的家中所待的日子,可那段回忆在我的脑海中已经被自动地舍去——我再也不愿想起那一段黑暗且惨痛的往事……
我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接触到这种可怕的生物了,但命运却仿佛要我偿还当初抛弃白雪的罪孽般,又将我派到了这一片最为危险的环境中来。
这是一次对我而言非常难得的观察机会——人类在明处,而我却在暗处,只要他有半点引起我怀疑的迹象,那只要我想逃走,他是一定无法追上我的!
劈砍荆棘的人类走到了我刚才趴着的地方,他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却没有做任何动作。我有些紧张:难不成他发现了我刚才待过的踪迹?
心中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我的后腿就已经开始缓慢地向后挪去了,出于对人类的高度警惕,我是不会让他们再抓住我第二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