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挎了一个军用壶水壶,一瘸一拐地跟在白武德、陈来娣后面,上了渡船。
刘竹影背着轻了一半但仍是沉甸甸的背篼,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
她想,这河,可比遂宁县城边上的青河大多了,长多了。
乳白色的机动船,“突突”着前行。船过处,似犁铧在河面上溅起“哗刺刺”的白浪,打破了灰蓝色塔里木河的宁静。
平底大木船的前头,前、左右,呈箭头型站着三个白短袖蓝裤子、二十多岁的精壮小伙,一人手持一根比他们高两倍的长杆,左一杆,右一杆,前一杆,一杆一杆地拨动着河水,把大木船奋力地向前,撑去。
大木船中,站着两辆解放汽车。车厢里挤站着欢天喜地喜笑颜开的青年们,车头上坐着趴着兴奋得嘴角咧到耳根的青年们!
车头前站着人,车厢旁、木船的平底上坐着人。没有船舱,没有船肚,宛如一张平展展大席的大木船,到处是人,到处是欢乐的面孔。
前面带路的白机动船,似一只白色大鸟,拖着一根长长的缆绳,牵引着载满汽车、载满人,载满欢乐的大风筝,贴着水皮,飞向彼岸。
静静的塔里木河两岸,天空上燃烧着金红、火焰般的晚霞,整个西天空像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场,美丽又壮观。
远处,辽阔的火红天际,似乎低得擦着了黧黑色的大地。
眼前,晚风吹拂着成片高大的墨绿胡杨林,传来阵阵“轰轰”作响的林涛声;近处,露出了砍伐后的棵棵白色大树桩。一簇簇高举着一穗穗桃红小花的墨绿针叶红柳,一株株清秀的羽状复叶甘草,一丛丛绽开着粉红钟形小花的野麻,在晚风里浅唱低吟。
红霞的影子拉长在河面上,近看,似一条静卧河底的火龙;稍远,随着波纹的起伏,又像一头舞动的红狮;再远,则像河面上无数隐隐跳动的火星,又似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从水面露出了顶。
闪着点点碎金光斑的塔里木河滚滚向前,岸边浅滩,成片茂密芦苇的淡紫色苇穗子在风中起伏,雪白的半截苇根都看得见。
远处,水中青翠的纤细蒲草临风而立,成群的野鸭在水中嬉戏。偶尔,“哦啊,哦啊”几只银白色钓鱼郎欢叫着扑向河面,叼起小鱼后,又飞快升空
更远处,墨绿林梢上空升起了袅袅紫烟,隐隐听得归圈的狗吠羊咩声,闻得北岸边不远处树隙间时隐时现的一排排土灰色泥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红柳花、芦花、野麻花的倒影,在河面上笑。
暮云、晚霞的倒影,在河面上飘。
胡杨、渡船的倒影,在河面上摇。
水鸟们的倒影,在河面上飞。
青年们的倒影,与霞光波影里的塔里木河水,相亲。
除了渡船轻轻的“突突”声外,船上一片寂静。
人们似乎生怕破坏了,这美丽宁静的画面。
“好美啊!天空好低啊,好像,我一伸手,就能抓到天空,抓到那片燃烧的红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天的天空!塔里木河晚空!”突然,王眉娥用手帕不停擦着眼睛,忍不住道。
“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塔里木河的画面,夕阳照在塔里木河上,阳光照耀着塔里木河!”康庄优美的长腿,忍不住在船板上旋转了一圈,惊叹。
“塔里木河,美得来!真真额,比阿拉黄浦江还美啊!”陈来娣由衷叹道。
“怪勿得,阿拉农场叫三棵树!我原来以为格地方只有三棵大树,没想到,格跶遍地是大树!只是格三棵大树,太壮美了,无法形容!”
“塔里木河两岸,不要太漂亮呀!”
“简直比毕加索,比梵高额风景油画,还美啊!”
“再高明额画家,也画不出塔里木河额风光!”
“塔里木额绿洲风光,像一幅美丽的画,像一首美丽的诗!”
“塔里木河,阿拉来了!”有人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
“塔南,阿拉来了!”
“三棵树,阿拉来了!”
“野麻湖,阿拉来了!”
“红柳滩,阿拉来了!”
刘竹影默默地扶着竹背篼,和那帮叽叽喳喳欢天喜地的草绿军装上海青年一起,挤站在渡船上,向着塔里木河的南岸,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