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一定是风声太大,才听不清。咱们停下,再听听。”梦迪很自信。
四人脑袋相抵、八臂相环,才能勉强站稳,“呼呼呼”的冷风直往裤管里钻,侧耳细听了一会儿。
“轰隆隆、哐哐哐、咣咣咣”、“咔嚓嚓”、“呜呜,呜呜呜——”,衣服外面的风声,一会儿像打雷,一会儿像鬼哭狼嚎,还不时夹杂着树枝断裂声。
“哎,你们觉得这风声,轰隆隆轰隆隆哐哐哐咣咣咣的!像不像《农奴》里用人皮鼓敲出的鼓声?好害怕啊!幸亏咱们人多!”梦迪有了新发现。
“像是蛮像!就是,咱们人多力量大!不过,好像,我听不到拖拉机声了!嗯,真的,没有拖拉机声了!”刘文格担心起来。
“我也好像是没听见拖拉机声了!难道,咱们走错路了?呸呸!”高萍刚一掀衣服下摆,便吸了一口沙子。
“刚才,咱们脚下是麦子地,现在是蓖麻地,没错!呸呸!我记得,康雁翎家三号羊圈那片沙包前,是有块蓖麻地的!”薄一苇突然兴奋地说。
“那,咱们继续前进!走出蓖麻地,曙光就在眼前!”梦迪情绪又高涨了。
不知走了多久,还没走出蓖麻地!刘文格突然站住了,害得梦萧迪差点崴了脚!她有点生气:“文格,咋了?”
“我好像,又听到拖拉机声了!”刘文格异常惊喜。
“真的?!”她们仨也驻足聆听。
果然,从她们身后,隐隐传来了“隆隆”的东方红拖拉机的轰鸣声!
“这么说,我们走反了?”她们疑惑道。
“怪不得走了那么久,还没走出蓖麻地!我本来想说,蓖麻地又不是光我们十一连有!”
“你呀,咋不早说,马后炮!薄一苇说的,也不能算错呀!”
刘文格只得“嘿嘿”了两声。
她们调整了方向,手挽手,继续向前,与狂舞狂啸的漫天黄沙搏斗着。
肆虐了三个多小时的黄风,终于偃旗息鼓了!如果,不是地面铺上了一层没及脚面的黄沙;如果,不是天空依然黄沉沉阴暗暗,简直不敢相信,不久前竟然还刮过这样一场剧烈的大风!
大黄风,终于,平静了。
然而,整个十一连的心,却吊起来了!连里的四个五年级的丫头,失踪了!
五八年,在距塔里木河五公里处,开挖引水的南干大渠时,共青团农场抽调去参加塔南团场会战的人里,有个河南青年,在天寒地冻的工地上熬了两天,一次,借口去拾干柴,半路想偷跑回连队。哪知,在风雪中迷了路!等人们好容易从雪窝里,扒出他时,他已成了冰雕!
三棵树,乃至塔南塔北,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故事。
老病号分析,现在,虽然没有雪,然而,这场才从收音机里的XJ人民广播电台和报纸摘要节目里,报道的这次大黄风,是九级暴风!三棵树建场以来,最大的一场黄风,比雪还可怕!大人都吹得打颤颤!孩子还不知会刮到哪个爪哇岛去了?!况且,这里,离塔里木河不过二十多公里,离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才十几公里!有啥准?
直到张克豪脸红脖子粗地,吼他“闭上鸟嘴!”时,他才不服气地合上两片嘴。
四个孩子的妈妈,聚在俱乐部里,哭得死去活来,身边围着一大帮女同志劝慰着。
四个孩子的爸爸,包括“空空空”个不停的周薄义,还有田指导员、张连长亲自派出的各路人马,走路的,骑车的,前去通往十一连的各条大路小路寻找!
田指导员、张连长则坐镇连部办公室,一来,汇集陆续归来的各类人马带来的消息;二来,守着电话,盼着被风刮断的电话线能早接通。
夜深了,寻找的最后一批,走路的刘俊义萧长元,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电话,也始终没通。那一夜,不止四家人睡不安。
丫头们,你们到底在哪里?
“怎么,走起路来,好像一下子不困难了?”萧梦迪在衣服里说。
“会不会是风停了?”薄一苇在衣服下说,“好像,风声也没有了?”
“妈呀,风停了!真痛快啊!憋了这么久!”刘文格早抓下了衣服,大口喘着气。
大家除下包头,尽情呼吸着土腥味儿浓烈的空气!
天空,还是阴黄的,脚下齐膝的苜蓿叶上覆着一层黄沙,只有茎还看得出是嫩绿的,一望无际的黄绿色的苜蓿地静悄悄的。
“这是啥地方?拖拉机的声音咋没有了?!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高萍的声音已经有点哭兮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