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这世界就像蛇群环绕的宝石，危险又瑰丽，但也同样明白使一个人值得信任的唯一方法，就是信任他。

前世对康斯坦丁的狙杀中，校长在搏命的时候选择将信任交给路明非，他给了路明非把那把装填着贤者之石的狙击枪。

后来的一次下午茶中，又向他讲述了被称作“夏之哀悼”的秘党历史。

路明非也从这段历史中，听说了自己爷爷的爷爷，那个留着长辫却手持双枪，被称作路山彦的男人。

他真心敬佩这些一百年前拿着来福枪，驾着马车就敢朝纯血龙王冲锋的前辈们，也承认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多岁的昂热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屠龙者之一。

每个人都说“不要与昂热为敌”，那种男人心里藏着煤矿，怒火被点燃就再不熄灭，直到烧死敌人，或者烧死自己。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那路明非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信任谁。

“嗯，我看过档案，知道你们是仕兰中学的校友。”昂热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达成目的，昂热从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路明非开门见山，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动弹都困难，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校长是不会来打扰他的。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话筒里传来校长磁性的声音。

“好消息吧。”路明非懒洋洋地说，“听坏消息前，好消息可以让我提前开心几秒。”

“你还真是个乐天派。”话筒里沉默了几秒，大概校长也被路明非的乐观精神给打败了，隔了一会才说：“好消息是你可以出院了。你的隔离期结束了，明天你可以搬回宿舍住，学院委托了芬格尔照料你的生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路明非精神一振，虽然德式餐厅的肘子和烧鸡吃多了油腻，但也总比特护病房里的营养餐口味要好。

“那坏消息呢？”路明非问，“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赶紧说。”

“坏消息是，你下学期去日本交换的申请被校董会否决了。”话筒那边传来一阵水流声，大概是校长正在沏茶。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像氤氲在水汽里。

“这里并非是我的一言堂，毕竟‘校长’也只是一个由校董们推举出来的执行人，一百年中，卡塞尔学院混血种的最高阶级上，站着的始终是校董会，它的前身是已经在世界上延续了数千年的龙血秘党长老会。”

“最高阶级？”路明非撇了撇嘴角，“他们也想成神吗？”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好笑，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似乎在蠢蠢欲动了。”校长说。

“为什么？因为青铜与火之王的死吗？”

“是的，初代种的彻底死亡，让一些人闻到了问鼎世界之巅的契机。初代种不可战胜的权威已经被打破，命运将迎来它新的篇章。”

“真是人类的劣根性啊。”路明非嘲讽。

“要稳定情绪，你现在的立场听起来更像是龙。”校长温声提醒，接着说：“不过我赞同你的说法，在四大君主被完全消灭之前谈这些，就好像在半场开香槟，看来有些人真是活得太安逸了，居然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死了。”

他的声音在逐渐变冷，落在路明非的耳里，像一缕寒风，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已经冷冽到要将时间都冻结。